1
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是并没有提示诈骗，我接了起来。
“你好，哪位？”
“碧荷。”
对面的人叫我的名字，语气亲热，似乎和我很熟。
这个声音，突然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手臂上的汗毛瞬间全都立了起来。
前十年我还曾有过幻想，可是时光已经教会了面对现实。
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我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好，请问是哪位？”
对面的声音含笑，语气亲密到我几乎已经不适应：“碧荷，我是林致远。”
分开了十八年的初恋突然出现了，打来电话，叫着我的名字。
要不是社会主义国家不允许有鬼，我真以为自己见鬼了。
他怎么会有我电话的？
来不及细想，林致远的声音已经传来：“你过得好吗？我想见见你。”
我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林致远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我听说你在一中当老师，我亲戚家有个孩子想去这个学校。”
眼里的泪在一瞬间凝固了。
林致远就这么出现了，说着他亲戚孩子的事，有些荒谬，想想又很正常，
我叹了口气：“孩子什么情况？”
林致远依旧笑着：“我们见面聊吧。”
茶楼里，十八年未见的人就坐在我对面，我低着头，只能看见茶壶里冒出的寥寥热气。
十八年前分别的场景突然出现在我脑海，林致远拿到了国外大学的offer，他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让我等他回来结婚。
我用了很多年才明白，别人一时的敷衍，是不必当真的。
林致远给我倒了茶，我礼貌的接过，他一定能看见我无名指上的碎钻戒指。
我问了一些他亲戚孩子的情况，他没有说太多，他问了我很多近况，我都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然后我们礼貌的告别。
后来林致远又打来了一次电话，他要约我吃饭，我正在上课，于是拒绝了。
挂了他的电话之后，陈子谦又打来了，他出差回家了，问我家里的牙膏放哪儿了。
一旁的同事笑着调侃，陈局打电话来查岗了。
其实我知道陈子谦这辈子都没有当局长的命，但我也无所谓。
曾经我也有很优秀的爱人，可是没有好的结局。
我已经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了。
回家之后，我打扫卫生，陈子谦在卧室喊我。
夫妻八年，在某些方面已经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进了卧室，看见他脱得只剩内裤了，他坐在床边让我过去，我顺从的坐在他身边，任由他脱掉我的裙子。
睡醒之后，我无聊的翻看手机，发现高中班级群里很热闹。
“林总牛逼，挥挥手就是一个小目标。”
“林总给母校捐这么多钱，说明他重情重义。”
我的视线停留在重情重义这四个字上，面无表情。
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吗？会叫人等，然后又不回来吗？
这分明是个无情无义的骗子。
班长已经在通知同学会了，地点在本市最豪华的酒店，所有消费由林致远买单。
我直接退出了。
如果是其他土豪，我一定也和群里的其他同学一样，抱着吃垮土豪的心态兴致勃勃的去了。
可是这是林致远主办的活动，我怎么可能去？
这一刻，我才有了实感，林致远真的回来了。
他怎么有脸？
2
同学会当天，班长又打来了几通电话，我推脱不过，便让陈子谦陪我去。
现任老公和旧情人，见一面也没什么吧？
结果陈子谦要和同事去钓鱼，只说结束后来接我。
我特地拖到了第二场再去，心里想KTV这种活动，林致远应该不会参加吧。
谁知他中途来了，还坐在了我的旁边。
那么挤的地方，我的膝盖就挨着他的小腿，他的呼吸都喷在了我的身上。
我们没说话，我借口上厕所逃走了。
在KTV门口等陈子谦的时候，我总感觉旁边有人，一抬头就看见了刚刚坐在我身边的人，林致远。
我对他点了点头：“林总。”
他问：“怎么不去唱歌？大家都在等你。”
我摆摆手：“不了，我老公来接我了。”
我走了之后，还感觉有视线在我身上停留，我没有回头。
时隔多年，我和林致远已经千差万别，他开的车穿的衣接触的人和事，一切一切都和我毫不相关且天差地别。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陈子谦又出差了。
上早读课的时候，我接了一个电话。
“梁姐，我是小吴。”
“小吴？”
“我是陈哥的同事。”
说话的人声音很重，又有种故作轻松，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梁姐，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去C市，陈哥出车祸了。”
陈子谦出车祸了，为什么不自己给我打电话？
“他人怎么样了？”
“还在医院，你先和我们过去，先过去再说。”
我恍恍惚惚的到了C市。
我去了医院，所有人都一脸悲伤的看着我。
陈子谦的领导来了，说了一大堆，我只记得四个字，因公殉职。
我不信，甚至还有些想笑。
老家的院子里，响起了唢呐声，飘起了白幔。
纸钱飘起来落在火盆中，燃烧的也许不是纸钱，还有我的人生。
“这位是？”
门口传来公公的声音，有些疑惑。
“这也是碧荷的同学，他刚从美国回来。”其他来吊唁的同学帮着回答了。
眼前的火盆渐渐模糊了起来，一双皮鞋落在地上，一步步的走到我面前。
我没有抬头，却能清晰的感受到林致远的一举一动。
鞠躬，上香。
我埋头深深的回了一个家属礼。
人生已经分层了，当年他是少年我在笑，此刻在他面前的我已经成了暮气沉沉的遗孀。
一切喧闹，终归余烬。
3
砰砰砰，砰砰砰。
有人在敲门，不疾不徐，也不说话。
没人通知过我今天要来，难道是陈子谦回来了，我的眼眶又一热。
“谁？”
“碧荷。”
外面的人叫我的名字，有些熟悉的声音，一个完全没想到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