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出生就是断掌，有一道断了的生命线。
我满月那天，我爸出轨了。
我妈受了刺激，成了精神病。
而我却成了千古罪人。
我外婆恨我，她盼着我死，可当我要死了，她却哭成了一个泪人。
1.
我从小营养不良，看起来像竹竿一样。
听见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家人不给你饭吃吗？」
我总是笑而不语，因为我根本吃不饱饭。
我爸出轨后，我妈因为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成了精神病，而我外婆恨我，她恨我毁了这个家。
所以，她不会让我吃饱的。
我饿了只能悄悄跑去厨房，然后偷几个馒头吃，或者喝点米汤。
就像现在，大家都在外面吃饭，而我只能躲在狭小的储物间里。
等他们吃完饭，外婆来敲了储物间里的门，「去给你妈送饭。」
听见这句话时，我第一反应是害怕。
我每次去送饭的时候，我妈都会打我，因为我外婆告诉我妈，她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而我爸离开她，也是因为我。
我妈的精神病症状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会抱着我，一边叫着崽崽妈妈爱你，一边让我要一直待在她身边。
可坏的时候，我妈就会咬我，打我，把我弄的一身伤。
我以前不懂，可外婆却说，是因为我的手掌。
我手掌心上缺了一根线，外婆说，这叫断掌，会给家里人带来霉运。
我看着手掌上缺了一块的地方，心里想着，要是我不是断掌就好了。
我打开了储物间的房门，外婆瞪着眼睛看着我，脸色特别不好，没好气的说，「叫你老半天不出声，你怎么不死在里面？」
我不敢顶嘴，因为顶嘴会被关黑屋子。
外婆把饭菜拿给我，然后领着我去了妈妈的房间，我听见里面妈妈的哀嚎声，就知道，妈妈又犯病了。
怪不得外婆会让我现在来送饭。
外婆伸手打开门，然后把我推了进去，一瞬间房门就关闭了。
我看着墙角脸色苍白，披头散发的妈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妈妈……该吃饭了。」
我哆嗦着开口，心里其实害怕极了。
妈妈听见了我的声音，慢慢的移了过来，我正以为她是正常人的时候，她却一口抓着我的胳膊咬了下去。
我强忍着想哭的冲动，用着红了的眼眶看着妈妈，小声的唤着，「妈妈，是我啊，崽崽。」
妈妈依旧无动于衷，最后我的胳膊被她咬出了血，她才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妈妈像是被血刺激到了，她忽然抱紧我，然后说，「崽崽对不起，妈妈错了，妈妈不该咬你！」
我一时无言，因为我压根不知道该怨谁。
妈妈变成这个样子，我无法怨她，外婆为了妈妈变得偏激，我也无法怨她。
2.
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妈妈求了外婆，让我去上学。
外婆对我也不算太坏，她至少还愿意送我上学，虽然是妈妈求来的。
妈妈说外婆要是不让我去上学，她就去死。
外婆拗不过妈妈，只好送我去了村里的小学。
我愿以为上了学，生活就会变得轻松一些，可我没想到，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我爸出轨，我妈是个疯子，而我像一个野孩子。
所以班上的同学都不跟我玩，也不跟我说话。
最重要的是，她们说跟我玩会触霉头。
现在，我似乎比没上学时更难过了。
村子里没几个学生，在流言蜚语中，我的日子也不算太难熬。
至少在学校的时间，比在家里要快乐的多。
回到家后，外婆正在跟大姨说话，大姨看见我后，用着嫌弃的目光看着我。
她对着外婆说：「怎么不把她送走？就算卖了也好啊？」
外婆白了我一眼，回道：「念念不愿意。」
念念是我妈的小名，我妈时好时坏，她要是看不见我，会更加疯狂的。
大姨叹了口气，嘴上说着，这个家被我毁了的话。
我没吭声，沉默着回了房间，把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拿出来做。
我在上面写着今天新学的词语，叫新生。
老师说，新生代表新的开始，所以我很喜欢这个词语。
到了饭点，我坐在台阶上，等着她们吃完，而我只能去吃她们剩下的残羹剩饭。
外婆做饭都是会计算份量的，所以我根本吃不到多少。
等她们终于吃完，我一边收拾，一边吃着剩下的饭菜。
3.
我每天给我妈送饭，看着她的精神状态越发低下，我就越发难过。
因为只要妈妈还在，我就还有家。
到了立春的季节，那个出轨的男人回来了。
外婆看见他后，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个没良心的人渣！」
男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说，「我来带她去办离婚登记。」
外婆生气的拿起凳子就往他身上砸，男人躲开了，这时外婆一把抓过我，「这是你的女儿，你得出抚养费！」
男人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晦气的东西。」
男人见外婆不肯让，所以他就冲着楼上喊，「许念！我回来了。」
我愿以为他不会得到回应，却没想到，妈妈竟然走了下来。
男人一看见我妈，立马就走上前去，「阿秀的肚子等不了了。」
听见这句话，我脑子一瞬间就懵了。
原来他回来，是因为那边等不及了。
我妈看起来很平静，平静的有些可怕。
「我说了，我不可能离婚。」
男人有些气急败坏，「许念！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妈红了眼睛，她突然把我扯了过去，「你看看你女儿，她都这么大了，你还没有看过她呢？」
我看着男人，他也在看我，「她早就该死了，要不是她，我能触这么多霉头吗？生个断掌，真是晦气！」
我其实早就做好准备了，但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还是被刺痛了一下。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最渴望的就是爸爸妈妈的爱。
可爸爸的我没有，妈妈的也不多。
妈妈开始掉眼泪，开始挽留这个男人，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开不了口，让妈妈跟他离婚放他走。
因为这个男人不知道，妈妈的病很严重，可他一来，妈妈就正常了。
妈妈是很爱他的吧。
4.
最终妈妈还是去离婚了，等她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大笔钱。
我知道，是那个男人给的。
所谓的抚养费。
可我一点也不关心钱，而是关心妈妈的精神状态。
我正想喊妈妈的时候，她却忽然跑过来对着我大哭，用着猩红的目光望着我。
嘴里说着埋怨我的话。
她说，她不该生下我。
她说，我应该去死。
这样的话，那个男人就不会离开他了。
妈妈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要我去死这种话，可现如今我才发现，其实谁都不爱我。
外婆一把扯过我，「滚回你的储物间去！别在这里碍眼！」
我呆滞的站在原地，怎么走到储物间的，我都不知道。
我在储物间待了很久，墙壁都被我抠下来一块。
直到外面没了动静，我才离开了储物间。
外婆不在外面，应该是去楼上了。
过了好一会，外面来了一行人，她们说要把妈妈带去精神病院。
我看着这些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上去就说，「我妈不是精神病！」
我力气很小，所以又被推倒了。
外婆下来的时候，看着我讥讽着，「没本事还要学别人保护人。」
我忍住想哭的冲动，我现在还小，等我长大了，就没人能欺负我了。
「阿婆，您女儿有精神病就应该去精神病院，否则对大家都是有危险的。」
说话的人我认识，以前跟外婆打过麻将。
上次外婆赢了她许多钱，她一直都不高兴。
外婆指着我说，「那她还是个触霉头的，你要不把她也一并处决了吧？」
女人看着外婆说，「她又没病。」
外婆没好气的说，「她妈是个精神病，女儿肯定也是，大不了你把我们一家三口全送进去算了。」
一行人看起来都有些气急败坏，因为外婆是村里的老人了，我们村里一直有一个传说，那就是欺负村里年长的老人，是会折寿的。
最后还是村长出面摆平了这件事，外婆也同意不会让妈妈走出这个院子。
其实不必这样的，妈妈她也许再也不想出门了。
她的心思早就飞走了。
5.
又到了第二年春。
妈妈没有再出过门，这是跟村长约定好的。
但有一点跟以前不同的是，那扇门我也进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