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了苍北国后,皇帝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们的郡主。
郡主要做皇后,他就忘了娶我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将我废黜冷宫。
郡主要报丧国之仇,他就杀了我父兄族人三百六十七人。
不久,新后册封,郡主跟旧部里应外合,烧毁了整个皇宫,没了我齐家军的保护,皇帝葬身火海。
重活一世,他带郡主回来那天,我觉醒了。
谁稀罕做皇后,我有兵权有谋略,我要做女帝。
1
燕允文北征归来,带回了苍北国的郡主。
郡主貌美柔弱,燕允文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即便他用战火烧焦了她的故土,用长枪屠戮了她的族人。
原本他为我不设后宫,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又亲手打破了这个承诺。
而那位霓裳郡主,一边满腔愤恨想杀之后快,一边又在万千宠爱里不断沉沦。
皇帝的专宠使她嚣张跋扈。
只因我齐家为北征前锋,她为了灭国之仇,恨极了我。
先是以中毒、小产嫁祸于我,让我废黜冷宫。
狡兔死,走狗烹,她说功高盖主,便怂恿皇帝屠了我齐氏满门。
冷宫中,她神色轻蔑:「你齐家势大又如何?不还是我的手下败将,你的后位到底还是被我夺来了。」
龙床上,她小意委屈:「陛下,我好想恨你,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已经深深爱上陛下了,只能借别人泄一泄心中愤恨。」
她不是不知我齐家只是皇帝手下的利刃,皇帝心之所向,便是齐家剑之所指。
却依然用仇人予以她的滔天权势,向无辜之人宣泄心中仇恨。
那日我父兄族人三百六十七口俱被斩首,鲜血浸透了长街。
三月后,他力排众议,立霓裳为后。
燕朝最坚实的防线——齐家军,被他二人联手攻破,朝野动荡不安,终至战火四起。
叛军闯入皇宫时,他抱着心爱的霓裳依旧是深情不移。
「我知废后心思磊落,我也知齐家并无反意,我都知道,可我不在乎。」
「只要能博阿裳一笑,别说烽火戏诸侯,我用这天下战火为阿裳作贺,阿裳可欢喜吗?」
「我做皇帝,我要阿裳做我唯一的皇后。若我做个乡村野夫,我也要阿裳做我唯一的妻子。」
他知晓她的愤恨,纵容她的任性,成全她的报复,甚至为她陷害忠良亲手递上屠刀。
霓裳郡主终于被感动了。硝烟弥漫、战火纷飞,他们深情相拥。
梦境的最后,他们二人卷了金银,从密道逃离了皇宫,做了山野里的神仙眷侣,逍遥快活。
而我,在冷宫中被活活烧死。
临终前,烈焰焚身,我却看到了一行行白色的字迹。
【这才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啊,又虐又甜,我沦陷了!】
【女主的恨意有出口了,恶毒皇后也死了,虽然男主不洁但也勉强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磕死我了!】
【男主爱得太疯了!好戳我!!】
所以,这不是梦境,这是一本虐恋话本,而我刚好是其中的配角。
贤后、忠臣、良将、百姓的枉死,不过是印证燕允文和霓裳虐恋情深的工具,是他们感情发展的垫脚石。
我心有不甘,但只能被大火渐渐吞噬身体,无力回天。
再次睁开眼,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回到了圣驾回銮、霓裳入宫的那天。
2
璟泰二年,五月初七。
燕朝国都城门大开,街道肃清,旌旗招摇。羽林卫身着黑金轻甲,手持长枪,分立两列。
百姓匍匐在地,远远围观,只为一睹胜利之师的归来。
此次北征,燕允文收复了前朝割让的失地,让苍北百年后重归故国。
朝野无不为之震动,百姓也欢欣鼓舞。
我穿着皇后冕服,站在城楼上远远望去。
只见十六匹骏马所驱的御驾缓缓向宫门驶来,百官迎拜。
燕允文端坐在正中,怀里却揽着苏霓裳。
只是苏霓裳神色冷若冰霜。
久居人上的燕允文却毫不在意,他不顾马车外的群臣和百姓,也不顾城头的皇后和宫人,只顾着揽着她,低头看她笑。
燕朝百年,大明宫只有元后大婚可从正门进,还是叩拜天地祖宗之后,穿戴沉重冠冕弃撵步行。
今日她苏霓裳坐在皇帝怀里,就这么堂而皇之乘着马车轻轻省省进来了。
苏霓裳要这尊荣,给她便是。我要的,是这座皇城随时都为我敞开大门。
话本里的前世,我授意前朝强烈反对苏霓裳入宫,也在后宫层层设防,燕允文却因此斗志更胜。
阻碍越多,他对苏霓裳的爱越坚定不移。
此番我改了。
向来直言进谏的大理寺卿一句话都没多说。
礼部琢磨了许久,说是苏霓裳可算作贡女,以她为妃可彰显我朝胸襟,引万国来朝。
宗亲交口称赞皇后娘娘贤惠大度,到底没让皇帝只守着一人,如此可广开后宫,开枝散叶了。
内务府也拟定了好几个意头上佳的名号,皇帝看我乖觉,又掂量我齐家军功赫赫,便将这个殊荣让给我。
「霓裳郡主得皇恩浩荡,臣妾只盼她余生祥和安乐,就择这个祥字,称作祥妃吧。」
皇帝也觉得十分有道理,欣然采纳。
我冷笑,她父兄宁死不降,就让她带着这个封号好好受宠吧。
而前世,燕允文不顾非议,立她为宸妃。
果然,天命并不是一成不变。
3
燕允文大概是又同苏霓裳闹了别扭,晚膳时来找我。
前一世亦是如此,每每在苏霓裳处吃了闭门羹,便要来我这里寻求安慰。
就算他将天下至宝摆在霓裳面前,也难得美人一笑。
自小顺风顺水、无往不利的燕允文,偏偏在一人身上屡屡受挫。
这也让他越挫越勇。
他把所有的真心和体贴都给了霓裳,却将内心积攒的怒气随意发泄给其他人。
我从前以为他对我温柔体贴,却不想我得到的,不过是万中之一。
一旦有珍宝在手,我便是弃如敝屣的鱼眼珠。
君若无意我便休,我齐成玉本就是燕朝最尊贵体面的姑娘,不可因他人轻视就争抢逢迎、自轻自贱。
我一如既往恭敬地迎他入门,迎他落座,站在一旁执箸添菜。
他却对我这个从小同他青梅竹马的元后视若不见,对着满桌珍馐面沉如水,眸光里满是不耐和戾气。
相伴近十年,他早已习惯我主动开口为他排忧解难。
而此刻,我却在脑海中细细勾勒话本中前世的种种细节,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默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忍不住了。
「皇后看着可是越发恭敬体贴了,可朕怎么觉得,是在故意托大呢?」
我连忙行跪拜礼,口称认罪。
燕允文见给了我个下马威,也懂得适可而止,便冷着脸让我起身落座。
「陛下可是在为祥妃之事伤怀?」这贤后我就再扮一扮吧。
他捏了捏眉心,也没卸去满脸倦色:
「皇后,霓裳年纪小,性子虽有些桀骜不驯,但也不失单纯可爱,又无家世根基。你身为后宫之主,自当多加照拂。」
又我怕不听不懂其中明晃晃的警告威胁之意,顿了顿补充道:「朕不希望她在宫中有任何意外,皇后可明白了吗?」
殿内烛火闪烁,我嘴角的微笑恭顺又小心。
「陛下放心,臣妾定谨守宫规,照顾好祥妃妹妹。」
敲打够了,他终于满意点头:「有劳皇后了,到底是你最让朕省心。」
我悠悠地舀了一勺牛乳浇燕窝,抿在口中,甜丝丝的,心底却满是苦涩。
省心的他不要,偏要为了不省心的孽缘闹得血流漂杵,国破家亡。
几杯酒下肚,他伸手覆住我的手背:「好些日子没有好好陪皇后了,朕今晚哪也不去,就在这。」
我像被毒蛇攀附,满身鸡皮疙瘩。
正当我装作满脸羞涩,想着如何避宠时,启宸宫内侍却在殿外喧哗。
祥妃娘娘大发脾气,不肯用膳,还将随侍的医女杖责三十。
燕允文立刻起身奔了出去,再无年少帝王的稳重深沉。
我缓步踱出殿外,长空万里,银河闪烁。
若唤钦天监来,他定要说,荧惑入太微,天子不安,而遥遥相顾的天府星却紫气氤氲,暗中生辉。
可钦天监正使原本是爹爹麾下军师,这样的星象,再也不会呈到承天殿上。
此杯就敬茫茫苍穹,争朝夕之长短无甚意趣,我要的是这千秋万代,日月昭昭。
4
燕允文要我照顾霓裳,上一世我因着赌气,阳奉阴违,对她看管并不仔细。
霓裳喝了我宫中一碗甜汤后腹痛不止,燕允文查不到下毒之人,便认定是我。
我差宫人再度送去甜汤时,心中依旧思忖着前世种种。
处理完宫务,算了会子账,又给远在苍北留下来安定民心的兄长寄了些衣物甲胄。
申时,启宸宫终于闹起来,霓裳中毒了。
祥妃病榻前,太医和内侍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一帮废物!治不好阿裳,朕要治你们全族的罪!」燕允文失了魂一样,拉着霓裳的手怒吼。
从苍北跟来的侍女春华含泪跪下:
「娘娘早起胃口不佳,什么都没吃,见了皇后送来的甜汤觉得可口,便喝了几口。过了没多久就这样了,陛下要为娘娘做主啊!」
燕允文脸色黑如锅底,眸光厉色扫向我:「皇后,你可有何辩驳?」
我心中嗤笑,果然和前世一样呢,却依旧平静地跪下:「臣妾不知。」
此时,为首的太医院丞崔大人却突然发声:「陛下,臣有要事,不得不禀。」
见燕允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沉声继续:「祥妃娘娘已有一月身孕……」
话音未落,燕允文先是大喜过望:「是了,是了!便是回京途中……」
紧接着又急切问起:「此番中毒可对龙胎有碍?」
崔大人称此症状虽似中毒,但看脉象,母体和胎儿十分康健,需仔细研究才可得确切结论。
但到底是一碗甜汤让他心爱的霓裳吃苦受罪,我依旧和前世一样被禁足。
「毒妇!」燕允文眼眸猩红,台词丝毫不差:「皇后失德,毒害嫔妃,即日起夺封印,禁足长春殿!」
回宫路上,崔大人从后追上我,郑重向我承诺,一定会保祥妃母子平安。
我同崔大人道了声辛苦,相视一笑,未再多言。
5
我如愿禁足宫中。
宫墙外围满了禁军,戌时换值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偷偷溜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