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街道派出所打来电话,说一具赤裸的女尸赫然出现在大门外的不远处。即便已经入冬,也难以掩盖黄瑶下体那触目惊心的糜烂,更骇人的是,那里竟插着一根牙刷。
然而,不出半个小时,又一个噩耗从河湾街道派出所传来。
所长亲自向西城市公安局副局长严春秋汇报,称大门外不远处发现了一具赤裸女尸,其下体竟插着半瓶可乐,场面惨不忍睹。
这两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向了严春秋的心脏。”
1
初冬的寒风,在西城的街头肆意穿梭。
2019年11月3日,星期日,夜色如墨。
市一中,李阿姨的脚步在女宿舍的走廊上回响。她在晚上10点例行查寝,却发现213寝室黄瑶与刘美琪的床铺空荡荡的。
舍友们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她们的踪迹,就连微信也没有回复。
次日,校方给两个少女的家长分别致电,家长表示她们并没有回家。
一直等到下午3点,二人还是联系不上,校方不得不向警方求助。
然而,五三街道派出所内,接警员王铮的回应却如同一缕不轻不重的风,轻轻拂过众人焦急的心田,却未能带走丝毫的忧虑。
“这两位女孩,目前尚无证据表明她们身处险境,”王铮的声音透露出一种程序化的冷静,“按照常规流程,此类失联事件需待满二十四小时方能出警调查。所以,还是等等吧,如果明天仍无她们的消息,我们再启动搜寻程序。”
这番话,虽理据充分,却让女孩的家长心中五味杂陈。
于是,直到11月5日上午10点,五三街道派出所才出警调查。
监控录像是重要的线索,它们记录了两位女孩最后的身影,定格在市一中操场外的枫溪一路,时间为星期日晚上9点15分。
枫溪一路,长350米,两端路口设有监控,因光线与角度所限,中间两百米成了不可见的盲区。
该路段南侧紧邻市一中操场的矮墙,北侧是静谧的河道。
监控录像清晰显示,黄瑶与刘美琪自东向西步入这条小路,却如石沉大海,之后两端都没有她们的踪迹。
派出所民警宋为民,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负责调查两位女孩的去向。
在学生的提醒下,他心中已有几分计较:校门晚9点准时关闭,这条小路成了晚归学子的“秘密通道”。
然而,校内监控密布,却未曾捕捉到二人的任何影像。
宋为民眉头紧锁,他心想,两个妙龄少女在封闭路段的监控盲区失踪,大概是凶多吉少。
但他深知,案子不能这么查。
在法律的严谨框架内,对于失联案件的处理,确有一套既定的程序与考量。
在未发现确凿证据表明存在绑架、谋杀、非法拘禁等直接威胁生命安全的紧急情况时,警方往往难以立案,这是对公共资源合理分配的审慎考量。
试想,若每一起失联事件均不加区分地启动全面调查,那将如同在无垠的大海中盲目撒网。
届时,每一名警察都将被无尽的追踪与排查所淹没,即便警力增至十倍,亦难承其重,整个社会的安全防线或将因此变得脆弱不堪。
采集直系亲属的DNA、布置天罗地网的监控追踪、深入每一个可能藏匿的角落进行排查……
这一系列复杂而繁琐的步骤,虽为寻找失联者所必需,却也需建立在合理怀疑与充分证据的基础之上。
于是,他对焦急万分的家长们做出解释:“我们经过对她们人际关系的调查,并没有发现她们存在危险的可能,所以暂时无法立案。警方会在网上发布二人的信息,利用现代科技,不同地区可以协同办案。一旦有她们的登记记录,会立即锁定她们的位置。”
黄瑶的父亲黄春雷平时喜欢看刑侦剧,所以对侦查技术有一定的了解。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宋警官,你看能否对两个孩子的手机进行定位,这样就可以找到她们了。”
宋为民摇摇头:“黄老弟啊,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凭现在两个孩子的情况,连立案标准都达不到。至于对孩子的手机进行定位,那是局长级别干部可以敲定的事。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先回去,我谨代表五三街道派出所向你们保证,肯定会全力调查她们的行踪。”
但事实上呢!回溯至2018年11月18日的凌晨一点,尹力,一个加班到深夜的年轻人,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
他的失踪,如同落入湖面的尘埃,没有激起一点涟漪,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沉寂于记忆的边缘。
2
但接下来失踪的这个人,却让整个西城警界不再安宁。
2019年11月10日,博然集团董事长梁重宽的爱子梁言博,这位与黄瑶、刘美琪同窗共读的年轻人,竟也莫名失踪。
梁言博,身为西城首富之子,生活自然不乏声色犬马。
11月9日是星期六,晚10点,他如约踏入了一家喧嚣吵闹的酒吧,享受着属于他的夜生活。
10日早9点,梁母见儿子彻夜未归,便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却只换来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这份不安迅速蔓延,在9点半,梁母亲自给市局局长高东坡致电。
高东坡深知梁家的影响力,于是果断拍板,将这一重任交给了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严春秋,要求他亲自挂帅,成立专案组立即找人。
严春秋心中有千般不愿,言语间不免流露出诸多不满:“高头儿,我手头的事儿已经堆成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这种失联的事,也犯不上这么劳师动众吧。咱这公安局,是给他老梁家开的?”
高东坡年纪大,还是市局的一把手,所以手下都给他叫高头儿。
高头儿语重心长地说:“小严啊,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我的心思你还不懂吗?你要是帮梁重宽把儿子给找着了,抵得上你办十件普通案子。你办案能力是强,但咱都到了这个位置,你不会还天真地认为办案能力就能代表一切吧?你未来到底能发展到什么程度,梁重宽跟上面说一句话,可比我有分量的多。”
严春秋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叹了口气,也明白老领导的苦心。
他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来:“我都40多岁了,哪能不懂这些。就是想发发牢骚罢了,但我是真不愿意和他们这帮人打交道。”
高头儿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明白就好。年底我就要退休了,这个位置,肯定是你的。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呢,不像我,在仕途的路上已经走到头了。”
“好了,老高头儿,我现在就去找那个衙内。”严春秋给高东坡点了一根烟后,便开始着手案情了。
3
常晓帅,梁言博的好哥们儿,随梁母一起来到市局,他向警方提供了重要的线索:“昨晚10点,我们一起到时光里酒吧喝酒。大概今天凌晨1点05分左右,一博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出门了。1点08分,他给我发微信,说临时有事得先撤了。你们看,这聊天记录还在这儿呢。”
刑警刘海东立即按照这条线索,调取周边的监控录像。
果然,1点08分,梁言博确实从时光里酒吧出来了,走了没几分钟,到1点14分的时候就到了龙程路北端的那个路口,然后顺着路往南走。
但梁言博这一进去,就再也没出来过。
市局的骨干刑警邢世懿是专案组的核心成员,他和宋为民是发小。宋为民约他下班喝酒,但老邢说有案子要办,便在电话里把案情的大概情况向宋为民提了一嘴。
宋为民心里直打鼓,他觉得这个案子跟之前黄瑶、刘美琪那俩姑娘失联的情形太像了。
龙程路一边是开放式的住宅小区,另一边则是废弃的老楼。和枫溪一路一样,都是路口两头有监控,中间存在盲区,还都是封闭的路段。
毫无疑问,这作案地点,就在没监控的路段上。
他赶紧把一周前的失踪案和老邢说了一遍,老邢听完,立即带着宋为民向严春秋汇报。
起初,严春秋对此案并未倾注过多心神,他觉得,这位风流成性的公子哥,大概在某个角落里沉溺于声色犬马,亦或是有不良嗜好,夜里过于兴奋还没睡醒。
所以,他任由手下去取证搜寻,而本人则保持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淡然态度,把精力投入到扫黑除恶的相关事宜中。
然而,当宋为民那略带急促的声音穿透耳畔,带来了一连串不同寻常的线索时,严春秋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四起。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他认为这两个案子得并到一块儿查,同时把宋为民也带进了专案组。
而宋为民,其内心则是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喜悦,但这份喜悦并非源自对破案本身的热衷。
他心中盘算着,此案或许能成为他后半生棋盘上的一枚关键棋子,引领他跨越那道看似高不可攀的门槛。
若是在此案中立了功,自然可以和梁家的关系更近一步,这无疑是在为后代积福。
另一头,技术科的范雪晴成功锁定了梁言博所接到的那个神秘电话号码的主人,她名为王莲凤,一个来自槐树乡的普通妇女,55岁。
同时,定位结果显示,现在王莲凤和梁言博的手机位置离得非常近,在城北边缘的一个垃圾堆。
严春秋的心中,如同被层层迷雾笼罩。
他沉吟片刻,缓缓吐露出心中的疑惑:“这位中老年妇女王莲凤,与梁言博之间,又编织着怎样的关系网?她的一个电话,就能让正在纵情声色的梁言博立刻奔赴而去?两人的手机,现在竟也出现在同一个垃圾堆中。”
旁边的刑侦支队长李丰缓缓开口:“严局,让小刘带人去现场吧,这案子好像变得复杂了。”
严春秋听后,轻轻摇了摇头,那动作中蕴含着深思熟虑。
“不,李丰,”严春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这次你得亲自带队,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4
垃圾场环境恶劣,恶臭难闻。
但李丰知道这是谁家的案子,无论结果怎么样,过程必须得尽善尽美,让梁家挑不出毛病。
一队人马强忍恶臭,将两只手机从垃圾中翻寻出来。
在这个信息化时代,其实警方对手机本身的兴趣并不大,因为已有的技术手段,已能轻易获取手机中的通话记录和网络聊天信息。
他们更关注的是手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试图借此寻找失踪者的下落。
然而,垃圾场的垃圾来源广泛,这条线索显得极其模糊。
同时,严春秋叮嘱范雪晴:“把黄瑶、刘美琪的手机也进行定位。”
结果显示,她们二人的手机就趟在枫溪一路的监控盲区。
宋为民对枫溪一路的地形比较熟悉,严春秋特意派他去找,很快他便从路旁的矮树丛中找到两只手机。
回到技术科,对手机的细致检验却未能带来直接突破。
四只手机表面都没有留下陌生人的指纹,显然嫌疑人具有高度的反侦查能力,故意避开了留下指纹等线索。
在严春秋的安排下,老邢也踏上了前往槐树乡的路途,在村书记谷春城的带领下,他见到了王莲凤,一位体态较胖的中老年妇女。
她得知对面这个人是警察,下意识地有些颤抖,眼中闪烁着几分恐惧。
“大妹子,你先别怕,我来你家,主要是问问你,这几天你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老邢的声音很温和,轻声引导着王莲凤的情绪。
王莲凤听到警察是为了自己丢东西的事儿而来,之前的恐惧也一并消散,滔滔不绝地说道:“警察老哥啊,这点小事连你都知道了?就昨儿个晌午,我去城里的百货商场给孙子挑双鞋。哪成想,我一出来,手往兜儿里一摸,你猜怎么着?我那手机呀,就不见了。你说说,我这破手机,也不值啥钱,咋还有人惦记呢?真是天杀的,连我这农村小老太太都不放过。”
老邢闻言,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同事发来的手机照片,递到王莲凤面前:“大妹子,你仔细瞧瞧,这部诺基亚手机,是不是你丢的?”
王莲凤接过照片,眯起眼睛仔细端详,随即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哎呀,这不就是我那手机嘛!错不了!”
老邢见状,心中有了底:“大妹子,这手机现在对我们来说还有些用处,需要暂时留在我们这儿。不过你别急,等事情处理完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来市局取回。”
王莲凤有点懵,暗忖道:“那你就直接给我拿来得了呗,净办那墨迹事儿。”
当然,她不敢说出口。
5
听到老邢的回复,严春秋眯着眼叼了一根香烟,他觉得手机这条线索已经断了,破案的关键口,还是在梁言博失踪的龙程路。
不管梁言博是活是死,歹徒都得把他从这里运出去才行,只要运出去,就会留下线索。
于是,他安排查案积极的宋为民辅助刘海东,仔细查看从凌晨1点14分到中午12点05分封控现场前的所有监控录像,把所有具备作案嫌疑的行人都记录一遍。
虽然他知道直接用手搬送尸体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排除歹徒会反其道而行之的可能性。
更重要的是,对路过的每一辆车都进行仔细排查。
而且,也要从10日凌晨的1点14分向前追溯,他判断歹徒很有可能是提前到达现场等待。
这工作量可不小,但大伙儿都知道这是为了帮梁家找公子,一个个都铆足了劲,干得热火朝天。
严春秋对那段封闭道路的地形进行了细致勘查,心里琢磨着,嫌疑人会不会把梁言博藏匿在两边的住宅楼或废弃的老楼之中。
想到这里,他立刻行动起来,整合了公安局的刑警和派出所的民警。
一队人马直奔那些年久失修的老楼,仔细搜寻每一个角落;另一队则挨家挨户地在住宅楼中搜查,同时还要重点征集凌晨时间的线索。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队人马都无功而返。
老楼里除了灰尘和蛛网,没有梁言博的任何踪迹。
住宅楼的居民们也纷纷摇头,表示凌晨一点后,大家基本都已入睡。
11月份的夜晚格外寒冷,家中的窗户紧闭,路上的灯光又不够亮,除非有特别大的动静,否则很难察觉到什么异常。
看来,这个案子并没有目击证人。
严春秋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龙程路段的监控,他坚信,这个封闭路段的两端,肯定有嫌疑人出没。
而且大概率是驾车离开的,只要逐一排查,就不信找不出来。
面对着梁家的施压,自11月10日午后起,严春秋率领全市警力,连续作战至12日正午,对每一名可能的行人和车辆都进行了排查。
但尽管付出了如此巨大的努力,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
每一次盘查、每一次询问,都像是精心布置的网,却一次次地落空,那些可能的线索,在反复核实后,无一例外地被一一排除。
“这孩子,难道真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严春秋坐在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
他深知,这次面对的是一个狡猾且高智商的对手,较量才刚刚开始。
多年的刑警生涯让他对这类案件有着敏锐的直觉——智商越高的罪犯,手段往往越残忍。
他心中暗自揣测,几个孩子的安危恐怕已不容乐观。
通过与儿子严冬的交流,严春秋对刘美琪和黄瑶的品行有了更清晰的认识:这两个女孩,成绩非常一般,且性格张扬,时常惹是生非,曾有过霸凌同学的记录。
严冬还强调,她们与梁言博之间,大概率存在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
严春秋倾向于这是一场因校园矛盾而起的连环悲剧。
毕竟,若只为求财,梁家这样的目标怎会毫无动静?而两个农村出身的女孩被卷入,更显得事有蹊跷。
6
严春秋意识到,仅仅围绕梁言博失踪的线索打转,恐怕难以触及真相的核心。
那两个女孩,黄瑶与刘美琪的失踪,或许才是照亮整个案情的明灯。
见案子毫无进展,梁重宽亲自赶到市局进行催促。
他常年混迹于上流圈子,此刻虽然心急如焚,但仍可以做到喜怒不动于色,但任凭谁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不满:“严副局,这一个小小的失踪案,不至于查这么久吧?如果有什么困难,你随时都可以和我说。省厅那边我也能说上话,你们若是警力不足,我替你们申请支援。”
本就极其焦躁的严春秋,终于按捺不住脾气反唇相讥:“梁董事长,您家的实力我是了解的,别说和省厅能说上话,在西城,您就是再开一家公安局我都信。真要有那么一天,我给您打工去。”
一边是手眼通天的西城首富,一边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徒弟,郑东坡只能扮演起老好人的角色,立即打起圆场:“小严,梁董事长确实想帮助咱们破案,咱都是一条心。老梁,来我办公室先喝口茶,让他们继续查着。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你也不用太过着急。”
严春秋看着梁重宽那盛气凌人的眼神,不悦地把脸沉了下去。
在梁重宽被高头儿带离后,严春秋立即命令李丰:“龙程路那边先放下,让所有人查枫溪一路的监控。特别是女孩们失踪前后的那48个小时,每一个细节都不容错过。”
按照严春秋的办案逻辑,本就应该两条线一起抓,这样线索才能呼应上。但梁家紧紧相逼,整个西城的警力都集中在寻找梁言博的事儿上。
没想到他梁重宽还有脸上门嘲讽,严春秋的驴脾气一上来,也不管他在省里有什么关系。
按照严春秋的猜测,这样的连环案件势必是有预谋的。
罪犯为了躲避监控,大概率会提前把车辆停靠在作案地点,然后在第二天的高峰期之后,连人带车一起离开。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至傍晚,屏幕前的十几双眼睛尽显疲惫。
终于,在无数帧画面的流转中,两台可疑车辆的身影悄然浮现。
其中,一辆是黑色的大众轿车,11月3日下午3点15分从枫溪一路东边路口开进去,但监控显示,截止到4日晚10点,都没有离开。
另一辆是五菱面包车,11月4日中午11点15分从枫溪一路西边路口开出去,但监控显示,11月2日晚9点后,并没有这辆车驶入这个路段的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