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闹离婚时,女儿为了给我减轻负担,一天只吃一顿饭。
导致她饿到去捡别人没吃完的面包,却没想到被其他人恶意针对,打得只剩一口气。
送到医院时,我颤着手给宋怀瑾打去电话,乞求他能给点手术费。
那边声音冷漠。
“就只有你女儿人命关天了吗?没钱就去死吧。”
我借遍所有人也没筹齐,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瘦骨嶙峋的幼小身体被盖上白布。
后来我才知道他那天正在宠物医院陪他白月光的狗。
原来我女儿,连只狗都不如吗?
可后来他为什么在看到女儿的遗像时大哭大叫呢?
我凝着女儿被打得体无完肤的脸怅然痛苦。
进手术室前,女儿黑瘦的手紧紧抓住我,红着眼睛小声道:“能不能,给爸爸打个电话,我想,再和爸爸说说话。”
我狠狠点头,安慰她道:“你先进去,妈妈让爸爸过来看你好吗?”
目送女儿进手术室,手术却并未开始。
医生叮嘱我准备好三十万的手术费,否则女儿脑子里的血会压迫到神经。
我只有女儿了。
我不能失去她。
周遭一片寂静,我拜托护士帮我照顾一下女儿后躲去角落给宋怀瑾打电话。
一下,两下,三下……
毫无反应。
我着急地看了眼屏幕界面,明明在打电话。
拨到第十一个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
那边没说话。
我组织着措辞,思虑再三开口道:“宋怀瑾,你女儿在学校被欺负了,现在我们在医院等着钱救命,你看你能不能……”
“不能。”
又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可这不是小事啊。
“你不是说只要我和你离婚你就给我一百万的赔偿吗?我同意离婚,我不要一百万,只要三十万可以吗?”
“还有,你能来看看她妈?她已经半年没见过你了。”
那边传来一阵低笑。
像是嘲讽,又像是鄙夷。
我在他面前总是低声下气。
我不敢挂电话,主动的接受他的嘲讽。
“三十万?你觉得你值这么多吗?”
“其实我觉得,不离婚也没什么,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就只有你的女儿人命关天吗?没钱,就去死吧。”
手里冷汗涔涔。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挂断电话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难过。
但我没时间伤心。
十五分钟,我几乎借遍所有朋友。
也只有两万。
我望着微信余额的两万,眼神空洞茫然。
“还要不要手术了?病人再不手术就昏迷了!”
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
我手忙脚乱跑过去,跪在女儿病床旁边,苦苦哀求。
头几乎都要磕出血,但我毫不介意。
“求求你,先手术吧,孩子她不能等啊。”
护士表情为难。
“我们也不是慈善家啊,要不你去问孩子爸要点,孩子爸爸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可他就是见死不救。
我似癫似魔,磕头不止,直到我再抬不起头,额头鲜血淋漓。
“我先帮她垫付吧,你们去手术。”
2
我跪在手术室门口,乞求老天有眼。
但,老天似乎有意惩罚我。
耽搁时间太长,女儿没救回来。
当她弱小瘦骨嶙峋的身体被盖上白布,推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
医生斥责我道:“她长期营养不良,估计是出现幻觉了,吃了很多不该吃的东西。”
“书皮,橡皮,甚至还有树叶。”
“不能负责就别生,好好的孩子十岁了只有三十斤。”
我哭得撕心裂肺万念俱灰。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让她吃饱。
身子仿佛被人破开了个口子,寒风直往里灌。
痛苦和焦虑交错杂糅,我径直朝地上摔去。
我好想,就这样一死了之。
3
事后不知宋怀瑾是愧疚还是良心发现。
他竟破天荒打来个电话。
我望着曾经渴求过无数次的电话,第一次这么厌烦。
为什么不早一点打呢?
“我现在带芊芊在宠物店,你不是说女儿要见我吗?带她过来吧。”
我以为,至少他会过来。
却没想到,是让我们过去。
一时的落差让我喘不过气,我还没从失去女儿的悲伤中走出来,说话也直白了些。
“她已经走了。”
那边似乎没懂,觉得我在卖弄玄虚不耐烦道:“去哪了?”
“女儿她死了,死了你懂吗?”
沉默好一阵后,宋怀瑾才不紧不慢道:“有必要一直把死挂在嘴边吗?我又不是故意不去见她,只是我在忙而已。”
他永远在忙。
不是在陪白月光苏甜甜逛街,就是在参加白月光女儿宋暖暖的家长会。
就算真的空下来。
她们家的狗也会成功霸占宋怀瑾的时间。
譬如今天,那只狗只是有点流鼻涕,他就紧张到连夜送去医院。
各种检查都要最先进全面的,花七八万他眼睛都不眨。
而与此同时,我的女儿正在手术室里等着救命钱。
“那你忙吧,离婚协议我会邮寄给你,钱我也不要了。”
说完,我眼疾手快挂了电话。
我只想好好陪着我女儿,哪怕她再也不会笑得甜甜的叫我妈妈。
可只要我能陪着她。
我就高兴。
与此同时,手机响了声。
是苏甜甜发来的消息。
配图是她家宠物狗的图片。
“怀瑾给狗狗买的项链,是marier手工制作的哦。”
marier手工制作起步价五十万。
他能给她的狗花五十万。
却不能给我的女儿花三十万。
我以为女儿死的时候我已经够伤心了。
可心怎么会越来越疼呢?
好像被人生吞活剥。
我很想一死了之,可我不能让打死我女儿的人逍遥法外。
女儿,等妈妈给你主持公道了就去陪你。
我没想到宋怀瑾会过来。
时隔195天,他再次踏入我的出租屋。
上一次他过来是给我送离婚协议书。
这次是让我不要给他寄离婚协议书。
他说他不会和我离婚。
可这次是我要离婚啊。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我也什么都没有了。
他看着空落落的出租屋,讶异道:“年年呢?今天不是星期天吗?怎么不在家?”
我木讷看了看女儿的书桌,心里一阵惆怅。
我根本不想搭理他。
更不想让他进来。
“现在知道关心了,早干嘛去了?”
说完,我就要关门。
但我力气始终没他大,被硬生生挤了进来。
“现在连请我进来都不让了吗?我再怎么也是年年的爸爸。”
“她爸爸已经死了。”
他紧蹙眉头,眉眼皆是对我的厌恶。
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你能不能别总是浑身带刺咄咄逼人?我不欠你的。”
我忽然很想笑。
他说他是年年的爸爸,可谁的爸爸一年到头不关心女儿,谁的爸爸会对女儿的死视而不见?
我甚至都觉得,在他那里,女儿都比不上那只宠物狗。
我直接甩了他一巴掌,眼泪来的毫无征兆,眼睛酸涩非常。
他有些意外,结结实实受了那一巴掌。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吗?那你知道年年在家长会的时候有多么无助吗?那些小孩会怎么议论她?与其被说成孤儿,不如说他爸爸死了好听的多。”
我蛮狠的把他推了出去,执着关上门。
贴着门,我压抑着声音小声抽噎。
仿佛只有这样,我才能发泄自己。
外面沉默好一会,直到我以为他走了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
三秒没到,他接通了。
“暖暖她被小男孩欺负了?你先别急,我这就过去。”
他敲了敲门,声音焦急。
“等女儿回来了我再来,下次再有家长会你告诉我一声,我去上。”
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终于瘫软在地浑身无力。
我也想有下一次。
可再也没有了。
4
我去到了学校。
却再次见到了宋怀瑾。
以及他旁边的苏甜甜和苏甜甜的女儿宋暖暖。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苏甜甜见到我,挑衅味十足。
“姐姐,你也是来给你女儿参加亲子运动会的吗?”
我不想和她多言,绕开她就要走。
却被宋怀瑾叫住,语气不善。
“清欢,甜甜和你说话你都不回了吗?她毕竟是你的闺蜜。”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觉得好笑。
我的老公,和我的闺蜜搞在了一起。
苏甜甜故作忧伤的抚了抚额,抽噎道:“我知道你一直恨我,可我是难怀孕的体质,我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大度而让一个小生命死去。”
她骗多了别人,也把自己骗住了。
难怀孕的,难道不是我吗?
怪不得当时宋怀瑾让我打胎时,我说我是难孕体质他眼神是那样的嘲弄。
原来是心疼苏甜甜了。
“我不恨你,相反,我挺感谢你的,至少让我看清一个男人是靠不住的!”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害怕,再多留在那里一会我就会泪失禁。
因为工作繁忙,女儿的亲子活动我一向都是缺席。
而这次的亲子运动会我做了好久的准备,甚至还推辞掉了三倍工资的兼职。
物是人非,女儿再也不在了。
女儿特别喜欢亲子接力赛。
比赛规则就是家长抱着孩子跑,一个接一个。
女儿当时畅想这个的时候别提多开心了。
她说还从来没有被爸爸抱过,也重来没有和爸爸参加过亲子运动会。
我知道她为什么没提到我。
因为她想我休息休息,说运动会很累。
可我不怕累,我怕女儿不开心。
“年年她今天不在,我就抱这个大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