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门派里最不受重视的弟子,却可耻地爱上了自己的师尊。
最受宠的小师弟污蔑我与魔族勾结,还将我的暗恋公之于众。
而师尊最是痛恨魔族,他剔了我的仙骨,给师弟增长修为。
在无穷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中,我渐渐失去了呼吸。
曾如清风明月般的师尊捧着血淋淋的仙骨,跪在地上求我回来。
可是师尊,太晚了。
1
这是我被吊在刑台上的第三天。
手筋脚筋已被尽数挑断,锁链穿过我的琵琶骨,两个血淋淋的窟窿已经流不出来血了。
我用着混沌的脑子想着。
我怎么,还没死呢。
忽然,我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岑乐,你可知错?”我曾最敬爱的师尊宁清之站在我面前,身旁悬着他的本命剑。
我有些费力地抬起头,仰视着他。
宁清之穿着月牙白衣衫,一双如天池水般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冷意。
我被这目光烫了一下。
“师尊……”我动了动唇,溢出来的都是血。
下一秒,锁链被斩断,宛如废人的我被宁清之带回了他的仙府。
我心中不免有些希冀。
或许师尊发现了真相,我并没有与魔族私通,而是被师弟污蔑的。
想到这,我有些安心地闭上眼,想休憩一会。
“砰!”
我被扔到了一块巨石上,身下剧烈的寒意让我狠狠打了个冷颤。
“师尊……这是哪?”我艰难地吐字,嗓子干哑得厉害。
宁清之只是看着我,缓缓道:“全门上下都知你罔顾人伦大逆不道,你这句师尊我承受不起。”
我的心如坠谷底。
“不是的不是……”我慌乱想要解释,却在下一秒惨叫出声。
“啊——!”
这叫声太过凄厉,让宁清之的手一顿。
同时万般痛楚涌上我的心头。
他本命剑贯穿了我整个胸膛,血流得并不多,想必是快要流干了。
好痛啊师尊。
弟子真的真的好痛啊。
“师尊……不,尊上……好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别这样对我。
至少不能是你。
我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
宁清之对我的求饶无动于衷,清冷俊美的脸染上近乎残忍的冷漠。
酷刑还在继续。
那冰冷的剑锋在我体内缓慢划过,像是一条案板上的鱼。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此刻强烈的疼痛下我只想快点死掉。
只要死掉,就不用再受这种折磨了吧……
我慢慢停止了挣扎,任由凌迟般的痛苦蔓延全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剑抽了回去。
我意识消散前,看见宁清之手里拿着一块洁白无瑕的骨头。
那是我的仙骨。
“你私通魔族害得同门修为消散大半,这仙骨就当是你的赔罪了。”宁清之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洞穴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消散了。
我耳边嗡鸣作响,在黑暗中慢慢闭上了眼。
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
2
我梦到了刚拜宋清之为师的时候,那时候小师弟云若宝还没拜入门下。
我与宁清之也如普通师徒般相处。
他用心教我剑术,在我生辰时送上礼物,遇到危险时护我周全……
从未体会过温暖的我,明知这样不对,却还是可耻地暗生情愫。
真正确定心意的那天,是一个仲夏的夜晚。
我记得很清楚,天上有很多星星,一闪一闪的,一弯小月牙儿挂在黑幕之上。
那天我被外门嘲笑说是门派里最蠢笨的弟子,根本不配做宁清之的徒弟。
晚上我就坐在院里独自委屈。
宁清之也是穿着这身月牙白的衣袍,如天神降临般来到我的身边。
他手里提着油纸包裹的绿豆糕,眉目清冷,薄唇轻启:“为师今日去人间闲逛,看到此物想来你应该喜欢,尝尝。”
我的委屈好像一个大包被捅破了,一边吃着一边哭了很久。
他有些无奈:“这么大的人了,哭什么。”然后轻轻抚了抚我的头发,“若是有人欺负你,用为师教给你的还回去。”
我破涕为笑,握着师尊的一缕衣袖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
我一定一定要努力修炼,要成为师尊最骄傲的弟子!
然而好景不长,云若宝来了。
他成了师尊的关门弟子,也是年纪最小最受宠的弟子。
我从来不知,师尊那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竟也会露出如此明亮的笑容。
多少次我看到师尊那双宠溺的眼眸,心尖都会狠狠一颤。
师尊不仅教他剑术,还带他到人间四处游玩。
师尊会在他生辰时送上亲手制作的礼物。
师尊甘愿以身犯险求取仙草,却只为了他能在突破境界时少受一些风险。
而云若宝确实不负众望。
他天赋异禀,修为呈摧枯拉朽之势直上云霄。才短短两年,就比我的修为高上一大截,迈入金丹中期。
相比之下,我这个首席弟子当真是,一塌糊涂。
无论外人如何拿我二人比较,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师尊一人的想法。
只要师尊没有放弃我,只要他……
3
黑暗中我的身体蜷成一团,干裂的嘴唇里无声吐出两个字。
混沌中,我看见师尊就在我前方不远处。
“师尊!”我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可是无论我怎么拼命地跑,多么努力,师尊始终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他笑意盈盈地牵着小师弟的手,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师尊……”
我被一阵冰冷惊醒。
我费力地转了转眼珠,四周一片黑暗。
没了仙骨,我与凡人无异。
比饥饿感更强烈的,是无止无尽的痛。
黑漆漆的石洞里忽然亮起一抹灯火,蓝幽幽的,霎是好看。
凭着这抹微弱的光,我终于看清来人的脸。
是宁清之。
不过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脸上是不自然的潮红,一双清冷的眼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大步上前,举起了手。
我控制不住地瑟缩一下。
那日他的残忍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我身体的每处骨血就抗拒着他的接近。
望见我这副样子,宁清之神色有些懊恼,不过也只是一瞬。
他的眼里被另一种疯狂所代替。
还不等我有所反应,他欺身上前,精准地捕捉到我的唇。
一股冰冷和疼痛从唇瓣处传来。
干裂的伤口受到挤压和撕扯,很快流出了血。
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察觉到宁清之想做什么,我慌忙抬起手想要阻拦他。
可是四肢软绵绵的。
我忘了,我已经是个四肢尽废的凡人。
我眼中满是绝望,眼泪夺眶而出。
原本如破布的衣衫此时碎得彻底。
脊背上的皮肤摩擦过不平整的石床,留下一道道血痕。
我死咬牙关,没泄出一丝声响。
我的意识不断消散又回笼。
这场惩罚好像没有尽头。
终于,我猛地吐出一口血。
身上的人猛地停下了动作。
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微弱的呼吸如将熄的烛火,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我扬了扬嘴角。
终于要死了啊。
师尊应该都会很高兴吧。
我这个被钉上耻辱柱的弟子,只会是他人生的黑点。
这样想着,我眼角又滑下泪水。
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宁清之终于在这狼狈不堪的场景中回过神,他凝视了一会儿着我唇边的血迹,然后用源源不断的灵力传入我体内。
温暖的灵力在我体内游走,又很快消散。
像一只破损的木桶,装进去的水只会漏掉。
我直勾勾地看着上方,只是一片黑暗。
“尊上,您别白费力气了。”我嘶哑着声音道,“我没有仙骨了。”
宁清之顿了一下,或许知道这样只不过是白费力气,停下了手。
灵力撤去,我又冷得打了个颤。
我拼命压下喉咙里的腥甜。
此时我才终于明白,我于师尊而言,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宁清之脱下外衫扔到我身上。
上面有着淡淡的竹香,曾是我最喜爱的味道,如今却总是弥漫着苦涩。
“尊上,你杀了我吧。”
我用着几乎祈求的语气,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我用着残破的身体跪在石床上,祈求这个我爱慕多年的师尊能给我一个解脱。
“勾结魔族一事还没了结,你不能死。”宁清之说罢离开。
他走后,来了几个木偶人,是他用法术做的仆人。
它们为我上药治伤,还带了一食盒的热气腾腾的饭菜。
让我活着,原来是让我更好地受惩罚。
4
我又做梦了。
是刚刚拜入门派的日子。
那时我还不是宁清之的亲传弟子,只是一个外门打杂的,偶尔躲在学堂后面偷偷听上一些。
上课要交钱,可我没有。
我从记事起就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先是在街上乞讨,后来实在是饿得不行,就偷上几个包子吃。
有时也会挨上一顿毒打,可我别无选择。
那日我被冤枉偷宝物,好几个人追着我打。
我慌不择路地向山上跑。
那天下着雨,山上湿滑,我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才把人甩掉。
我浑身湿透,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遮都遮不住,就坐在草丛里发呆。
一抹天青色油纸举在我的头顶,细密的雨滴砸在伞面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却觉得好听极了。
执伞之人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牙白衣袍,眉若远山,目似寒星,宛如仙人一般。
我们在雨中对视良久。
他说:“你愿意跟我走吗?”
那声音宛若天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