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为了救我，死于三男生之手。
后来他们说：「你哥哥怎么可能连这几个小毛头都打不过？」
监控曝光之后他们又说：「都被砸了，还躺在地上不跑，怎么判断他有没有出问题？」
我恨恨地盯着这些伪装成人的恶魔。
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1.
「妈——」我一脸惊恐地跑回家，拉着妈妈的衣角就往外跑。
「怎么了玥玥，哥哥呢？他不是去接你了吗？」
妈妈正在厨房忙碌，被油烟熏得满是疲惫的脸在看到我那一瞬硬是挤出了微笑。
几年前爸爸因车祸去世，家里少了一个顶梁柱，妈妈不得不一个人扛起整个家，白天给别人家做保洁，一到我们放学的时候就赶回来做饭。
晚上，她再织几件衣服绣几幅字，攒到一定数量拿到地摊上去卖。
为了多一些赚钱的可能，不懂互联网的她也认真学起在网上出售闲置物品。家里那些关于爸爸的东西，就这样一件一件消失了。
此刻，妈妈把沾了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想像平常一样亲昵地捏捏我的脸。
见妈妈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妈，有坏同学跟踪我，哥哥帮我拦住了他们，他被打了！」
跟着我的是两个初中男同学，王程和楚金，平常就喜欢欺负我。
他们揪我的辫子，对我动手动脚，喜欢说下流话。
今天他们跟着我，边吹口哨边说要到我家去把我怎么怎么样。我听不懂，来接我的哥哥却听懂了，让我先回去，挡在那两个男生面前。
哥哥许琮比我大三岁，但多年来营养不良的他，瘦得像竹竿一样，远没有两个初中生高大。
哥哥面对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两个人不害怕，他说，你们不能这样跟踪我妹妹，更不能吓唬她，这是不对的。
我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突然蹿出来的第三个男同学钱建从地上抄起一块板砖，直直朝哥哥的后脑勺上拍去。
哥哥一下就倒地，随后他们三人围着哥哥拳打脚踢，嚷嚷着「多管闲事」「要你来教育老子」之类的话。
我隐隐看到哥哥似乎在抽搐，预感到大事不妙，赶忙跑回家。
因为我平常很懂事，从没有跟妈妈说过自己被欺负的事，妈妈还以为我们是小孩子打闹，没放在心上。
但我一直拉着她，抽抽噎噎地说出哥哥被板砖打了后脑勺，妈妈的脸色就变了。
我们急匆匆赶过去。本来无人的小路上，已经围了几个人。他们看着地上的哥哥，连连摇头。
「可怜的孩子，哪个畜生下这么重的手啊！」
妈妈牵着我的手在发抖，她推开那些人，看到哥哥的瞬间瘫倒在地。
哥哥明明是趴在地上的，上半身却以一种扭曲的方式翻了过来。他手指断了几根，满脸都是血。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黑黢黢的窟窿。
「太残忍了。」我听见有人说。
随后我昏了过去。
2.
我在梦里见到了哥哥。
哥哥一向清秀的脸上顶着两个血窟窿，他死死地拉着我的手，咬牙切齿地说：
「玥玥，我好恨，我不甘心！」
「玥玥，你要记得哥哥，你要记得给我报仇——」
我醒来已经在警察局。我悄悄打开门，听见警察对妈妈说：「那三个孩子未成年，不可能判他们死刑。」
「我的孩子也是未成年，难道不受未成年法保护吗？你们的未成年法保护的只是犯罪的未成年吗！」
「阿姨你搞错了，这是刑法的规定，和未成年保护法不是一个概念……」
眼看妈妈情绪激动而对面的年轻警察只知道「教育」妈妈，我忍不住推开门抱住妈妈的腿。
「那警察哥哥，我也是未成年。」我瞪大眼睛看着对方，「如果你们不能给我哥哥公道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杀了他们，然后说，我是未成年，我不会被判死刑？」
年轻警察变了脸色：「你说什么，就算那几个人杀了你哥哥，你也不能杀人，这是……」
「小陈！」一位老警察走了过来，拍拍年轻警察的肩膀让他走了。
老警察跟妈妈说了很多东西，我不是很懂，但在他的劝说下，妈妈的情绪似乎平静了很多。
她不再声嘶力竭地喊叫，而是无奈地把脸埋在手心，低声啜泣。
老警察拍了拍她的肩，蹲下来和我视线齐平：「小姑娘，你不能用和他们一样的手段去处理事情，不然不就和他们一样了吗？」
「你想想，你哥哥救下你，难道是为了让你变成一个杀人犯？他在天之灵肯定也不想看到你变成那样！」
「这样，小姑娘，我告诉你，刑法上有一个概念叫做追诉时效。今天，他们可以因为未成年逃脱死刑，但二十年内，如果刑法修改年龄限制，你还可以重新提起此案，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审判！」
「所以，小姑娘，不要让仇恨把你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杀人犯，想办法推动我们的法律进步吧！」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直到好几年后，我才知道虽然有追诉时效这个概念，但更有「法律不溯及既往」的原则。即使刑法修改，也不能对以前的案子生效。
但老警察的话依然给了我和妈妈希望。
3.
「多少钱才能和解，你开个价吧。」
西装笔挺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妈妈对面，看起来是个精英，我却知道他只是个垃圾。
不然也教不出那种钱建那种杀人犯儿子。
而且，他还操控舆论，让那些没有脑子的网民为他家孩子说话。
一开始，新闻报道了三个初中生杀死我哥的事情，群情激奋，要求三个畜生死刑。
随后水军下场，说我哥被打了还不跑是傻子。
我们这边因为心理上过不去，没放出哥哥死状凄惨的真相。他就利用我们不了解网络，把新闻玩成了自己的一言堂——当然，这些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面对这样的局面，妈妈在犹豫。
这几天警察、律师连番劝，说那几个未成年不可能判死刑，但他们家有钱，不如多要一点赔偿金，也是为了孩子。
说「为了孩子」的时候，他们总会看向我。
哥哥为了保护我被杀害，妈妈为了我的将来要放弃给哥哥讨公道。
我头一次这么憎恨自己的存在。如果没有我，哥哥不会死，妈妈更不会为了我低头。
「这样吧，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公司里还有事先走了。」
男人终于不耐烦地站起身，把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拎起公文包就走。他打开门就看见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我，皱起眉头，似乎很是厌恶。
我冷冷地看着他，抬起手指着他。
「杀人犯。」我说。
在我看来，包庇杀人犯儿子的这个父亲，和杀人犯无异。
他面容扭曲了一瞬，推开我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