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记得,我们遗忘的时光。
The sandglass remembers the time we lost.
我丢失的,常常不仅仅是青春和爱情。
午夜醒来时,看到窗幔被风高高吹起。有月亮,照着窗口的绿树荧荧烁烁地闪着珍珠色光芒。
我起身,把脚伸进红色拖鞋里,走出阁楼,摸索着走下楼梯。
楼梯已经老旧了,在月光的折射里,像一个个参差排列的方形秃脑袋,泛着暗暗的光泽。一级级地踩下去,踩十一级,就可以走到厨房。
我把拴在脖子上的两枚铜钱按住,顺着丝线将它们死死拧在一起,这样它们便不会发出声响。然后我蹲下身去,开始寻找食物。肠胃的冷冻感几乎要把我整个身体冰住,以至于在寻找食物时,我仿佛一个僵直的木偶。
冷掉的半锅米饭。一包二十根的火腿肠。一盆盐水花生米。八个糯米粽子。
只有这些。
把手伸进饭锅里掏出米饭来吃,就好像抓起沙漠里坚硬的小砾石。我喜欢用拧毛巾的方法拧开火腿肠,一般是六根同时抓起,大力地从中间将它们拧作十二段。再像挤牙膏一样把它们挤进米饭中。我举起盐水花生米的盆子,仍然是用手抓着吃。粽子一个个轻巧地被褪去苇叶,吞咽。
米砂曾说过我吃东西的时候冷静而粗暴,像只野兽。
噩梦的夜里,只有食物使我镇静。
我又一次与她见面,在这个平静而凉爽的仲夏之夜。之前那些刮风落雨或者寻常如是的夜里,我们已有过太多太多次相逢。这一次的她,是在殷红若玫瑰丛的血泊中对我微笑。她身后的大雪,就在此时纷纷落下。大雪是柔软的鹅毛,不一会儿就盖住了她微笑的眉眼,盖住了她瘦削若果仁的面容,盖住了她风干的身体,就好像要把她变消失一样。
消失。
是的,消失。我知道,她的生命,她们的生命,都早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有我还活着。在每一个夜晚睡去,在每一个白天醒来。高兴不高兴,都要一天一天地不厌其烦地活。
困了,让我继续睡。
——选自莫醒醒的博客《我一直在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