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贺辰谈了十年恋爱。
我们恩爱甜蜜，共同奋斗，从没吵过架、红过脸。
毕业一年后，本以为能从校服到婚纱，他却突然变了。
看我时目光躲闪，讲话支支吾吾。
跨年夜的晚上，他从身后抱着我，我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我问他：「你还爱我吗？」
他沉默良久，才开口回答：「安安，我爱你。」
他说爱我，可是第二天他就消失了。
1
贺辰赶回夜城陪我过生日。
我打开门，他裹着一身寒气，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一把抱住了我。
抱得特别紧，怕我跑了似的。
「时间那么赶，你明天回来也行的。」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累了吧，早点休息。」
他不撒手，也不说话。
「怎么了？」我轻声问。
「没事。」他嗓音哑哑的，还有些哽咽。
我们在一起十年了，他的任何情绪都躲不过我的眼睛。
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我推开他，直视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顾瑶瑶是不是跟你表白了？」
贺辰抿了下嘴唇，「……没有。」
他在撒谎。
抿嘴唇是他在说谎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追你的人一向就多，你瞒着我干什么。」
隐瞒多半意味着心虚。
他什么都没说，径直走进了浴室。
2
顾瑶瑶是贺辰做同传时的搭档。
这半年来，他们经常一起做大会和大型活动的同声传译。
两人默契十足，男帅女靓，看起来十分登对。
「口译硕士」的群里，时常有人调侃。
【安安，你可得把你家贺辰看牢了，别让瑶儿截胡喽！】
一般顾瑶瑶都会立马跳出来澄清：
【别瞎说，贺辰眼里可只有安安姐。】
贺辰也在这个群里，但他设置了消息免打扰，群里消息太多，他从来不会去翻记录。
都是插科打诨的话，我也觉得无聊，很少去看。
群主小童是我大学室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担心我跟贺辰出问题，所以偶尔会截图给我看顾瑶瑶的茶言茶语，让我小心一点。
我一直没太当回事。
顾瑶瑶会在群里不着痕迹地放出几张她跟贺辰在会场的合照。
合照很正常，保持着同事之间的社交距离。
之前我没怎么在意，因为十分信任贺辰。
但今天看到贺辰跟顾瑶瑶挨着坐在「小黑屋」（同传箱）对着镜头比剪刀手一脸微笑的照片时，心里却格外的不舒服。
贺辰回来之前，小童告诉我，顾瑶瑶跟贺辰表白了。
这十年来，跟贺辰表白的女孩子、男孩子，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但贺辰是第一次因为这种事跟我撒谎。
他今天太反常了。
3
第二天是我26岁的生日。
贺辰用冰箱里的食材做了一大桌子菜，还点了一个我爱吃的巧克力慕斯蛋糕。
中午，他合上窗帘，关了灯，插上蜡烛，用手机放了一段生日快乐歌。
我闭上眼，双手合十，许了愿。
蜡烛被我吹灭之后他重新开了灯，坐回来笑着问我：「你许了什么生日愿望啊？」
「贺辰，咱们结婚吧？」我看进他乌黑明亮的双眸，「今天就去领证，好不好？」
他的表情僵住了，半晌才开口，「……算了吧，现在结婚还太早。」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其实我没那么着急结婚，只是发觉贺辰有问题。
「你要是喜欢上了别人，就告诉我，我不会缠着你。」
「安安……」他轻唤我的名字，满眼痛苦。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感情的事勉强不来，我明白的。」
我努力保持冷静，希望无论何时都能不失体面。
「这个房子还有八个月才到期，是要我搬走，还是你搬走？」
贺辰垂下头，默默地吃了块蛋糕，起身去了放杂物的小卧房。
他曾是「句句有应答，事事有交代，件件有着落」的人，从来不会冷暴力。
可是如今，他却只会给我一个无言的背影。
我久久地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在这个家里，第一次感到心底一片荒凉。
往事一幕幕闪过。
曾经的甜蜜温馨、快乐感动……
全都一去不复返了。
4
当年中考我超常发挥，考上了一中的卓越班。
抽签选座，全班都坐好了，我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的。
难道我被轮空了？
仔细一想，不对，全班56个人，肯定都能凑成双。
中午快放学的时候，我的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我偏头，看到了一个穿着休闲白衬衫的阳光大男孩。
他高挑挺拔，留着干爽利落的短发，有一双黑白分明、闪闪发亮的大眼睛。
「你好，我是贺辰，很高兴跟你做同桌，以后请多多指教。」
他的声音格外好听，清澈又性感，午夜电台的男主播都比他逊色不少。
我朝他笑了笑，「我叫乔笑安。」
多多指教？
我指教不了他这个中考状元一点点。
开学摸底考试，他是年级第一，我是班级倒数第一，年级249名。
差点就成了二百五。
上卓越班，真是太虐了。
「没事，别灰心。刚开学而已，高中课程还没开始呢。」贺辰宽慰我，「我给你补课，你哪里不会都可以问我。」
有个学神同桌，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况且他长得还这么好看，对我的眼睛非常友好。
多看他几眼，摸底考的阴霾都散去了。
5
期中考试，我进步飞速，考到了班级中游。
除了我自身的努力，学神同桌的助力要占六成。
他讲解知识点比老师讲得都好，通俗易懂，还能根据我的思维习惯进行针对性的教学。
期末我直接冲进了班级前十，班主任都夸我进步速度堪比火箭。
我送了贺辰一套乐高，作为谢礼。
乐高是摩托车造型的，将近两千块，花光了我平时攒下来的零用钱。
「你知道我喜欢摩托车？」贺辰对这个礼物爱不释手，大眼睛都笑弯了。
我点点头，「有一次下楼，你跟体委在后面聊摩托车，我听到了。」
「谢谢你，我特别喜欢这个礼物。」
贺辰之前跟我说过，他打小就喜欢拼乐高，还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他拼过的「罗马斗兽场」和「泰坦尼克号」给我看。
所以我估计，这份谢礼应该会送到他心坎上。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贺辰发来一张照片，是拼好的乐高摩托车。
我看到他还发了条朋友圈。
同一张照片，文案是：拼了八小时，大功告成，好喜欢！
学神就是学神，有够张扬的，熬夜玩乐高，还敢如此宣扬，也不怕挨批。
再开明的爸妈，也不会纵容孩子通宵不务正业吧？
暂且不论成绩，对身体肯定不好。
后来我才知道，贺辰六岁就成了孤儿，他爸妈在空难中双双离世了。
6
期末成绩出来之后开了家长会。
我妈回家跟我说：「你同桌真不容易。」
我问：「怎么了？」
「这孩子打小就没爸妈了，现在他学习好，性格又阳光，真是难得。」我妈轻轻一叹，叮嘱我：「以后你讲话小心一点，别提人家的伤心事。」
其他班级都放寒假了，卓越班还要多上半个月的课。
课间贺辰给我讲解了一道数学难题，讲完之后他突然说：「知道我爸妈的事儿了？」
「……」我有点惊讶，感觉我表现得跟以前没有差别啊。
他啧了一声，「以前你看我眼里只有崇拜和欣赏，现在看我跟看流浪狗似的。」
「哪有，你少夸张，是你心里作祟吧！」 我挪开视线，整理着书桌上的卷子，没再看他。
「不用可怜我，我大伯一家对我挺好的，小时候没受过什么委屈。」
「哦……那挺好。」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简单了应了一句。
「大伯家在桥北，离市区太远，上初中之后我就搬回自己家了。我自理能力不错，一个人住没碰到什么难题。逍遥自在，活似神仙。」
贺辰语气轻松地讲着自己的事情，像是在跟我解释什么。
「我爸妈给我留了不少遗产，足够我用到成年了。」
这倒是看得出来，要不然他也买不起那么贵的乐高，穿不起名牌鞋子。
「所以，不用可怜我。」他总结陈词，「我有钱、有颜、有智商、有才华，除了缺点爱，其他都很完美。」
我哭笑不得，「行行行，完美先生，再给我讲一遍刚才的数学题吧，我没听懂。」
「你刚才根本就没好好听。」贺辰一副我早就看出来的样子。
之后，我们还像以前一样，除了讲题，就是天南海北的瞎聊。
提到他爸妈，或者家庭问题，也没有特意避开。
我希望我的同桌，永远这么阳光灿烂，充满活力，乐观开朗。
那时年少的我坚信事在人为，直到十年后，我才明白，人生中更多的是事与愿违。
7
我保持着班级前十，年级前三十的成绩。
前面那些毕竟都是学霸，成绩稳得很，不会被我轻易超过去。
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能稳住现在的成绩就很知足。
高二开学，要分文理班了。
我怕数理化拖后腿，没太纠结就选择了文科。
可是意外的是，在物理和化学竞赛上都拿过国家级奖项的贺辰也选了文科。
老师们纷纷找他谈话，劝他学理，但他最终也没有改变选择。
「你为什么要学文啊？」我跟老师们一样，不太理解，「难道你有什么明确想读的专业，必须学文？你想当律师？想学哲学？」
贺辰摇摇头，「还没想那么远。我这脑子，学啥都学得好。」
这话虽然说得臭屁了点，但的确是事实。
「那你更应该学理了，文科考试的时候要写那么多字，你不嫌累啊？」
我点了点他面前的数学卷子，「你连解题步骤都舍不得多写几个字，画个辅助线，列俩公式就得出答案了，写文科卷子不得累死你。」
贺辰趴在我旁边，歪头看着我，小声说：「一中主抓理科，文科班管得松，作业少，突击考试也少，总体来说还是更轻松的。」
我看了看他，没太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