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到水乡镇的第七年,在大雪封山的一个夜晚。
包括我在内的全村人,都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凄厉哀嚎。
她想逃,却不幸被抓住,继而遭到了村里大汉们的共同“惩戒”。
第二日,女人被冻死,死前,她咬破手指在雪地上画出来很多的鬼画符。
大多人对此不在意,不过有眼尖的老人认出了这些鬼画符。
「这、这好像是降头……」
1
降头,是降头师施展的一种咒术。
中降头之人,或许会死,或许会生不如死。
寒风凛冽,白茫的雪地上,那一抹殷红格外醒目。
此刻,少许老辈人身上的冷,远不如他们心里发颤的冷意。
「这贱货以身做引,对昨晚那些儿郎们全都下了降头。」
老人们咬牙切齿,死死盯着面前地上已被霜化的女人,眼中除了愤怒,还多出一丝恐惧。
他们怕了,怕她是降头师,怕地上这些降头会灵验。
「狗屁的降头,许霞这贱货是被拐里面最不老实的,好吃好喝供着还想跑,自前两年被我打傻后,就一直神神叨叨,都说娘儿们心如蛇蝎,我看她就是这种,宁愿死也要扰的全村都不安宁。」
许霞的老公张大川这时发声,看向许霞的目光除了嫌弃就是俞渐浓厚的阴狠。
「靠,老子越想越气,去你娘的!」
「不要!」
突然间,张大川抬脚踢向许霞,有老人出声阻拦却为时已晚。
嗙!
这一脚,直接把僵硬的许霞踢的七零八碎。
咚咚咚!
许霞的脑袋掉落,顺势向前滚动,竟不偏不倚的,滚到了鬼画符的中央。
「嗬嗬嗬……」
下一刻,让所有人惊悚的事情发生。
许霞笑了,仅剩的脑袋上,她的嘴唇裂成了花瓣形状,有瘆人的声音,自那花瓣中传出。
「真、真是降头!」
「完了、完了……」
眼前的这一幕,让老辈人脸上的血色骤然消失,浑身哆嗦。
而张大川,也被吓得瘫软在地不知所措。
「嗬嗬嗬……」
花瓣蔓延许霞的整张脸,笑声随之越来越尖锐,凄厉的回荡在这片雪地中。
终于,人群中有汉子受不了,一个接一个的双膝跪地对着许霞磕头。
他们都是昨晚行凶之人,昨晚笑的有多欢,现在就有多惶恐。
诡异的气氛即将弥漫至顶点,所有人眼瞅着,能直观感觉到有不祥的事情快要发生。
然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瞬间将其打碎。
「快去把村里的黑狗都宰了,拿黑狗血往上扑!」
循着声音,我看到了不远处赶来的年迈村长。
人虽老,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村长是村里的主心骨,有很高的威信,随着他一嗓子落下,众人立马行动起来。
其中,数张大川和那些行凶的汉子最快也最急切。
噗——
「啊!」
当黑狗血袭来,笑声骤然消失,紧跟着是一声哀嚎。
而后,地上的许霞再没了动静。
就连那些鬼画符,也被浸染个干净。
所以这一切……
「是、是不是没事了?」
面对村民的询问,村长缓缓点头。
见此,那些汉子的脸上,又露出了丑陋的笑容。
他们肮脏的拥抱,似乎在庆祝,临走时还不忘朝许霞吐一口浓痰。
然而,那些老一辈没走,我也没走。
村长叫住了我们,等到人群走光,肉眼可见,村长变得阴沉,一张褶皱的老脸,披上了数不尽的阴霾。
沉默片刻后,村长晦暗的目光扫视我们。
「刚刚我点头,是为了稳定人心。」
「其实这降头,没被破掉。」
「因为许霞,并不是施降者。」
2
许霞,被拐进这个村子有四个年头。
如果她真的是降头师,那她压根没必要逃跑,随便做点手脚就能离去。
这样分析得出,降头师另有其人。
许霞,只不过是其推出来,用来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罢了。
因为只要降头师不被找出,就根本无法破降。
「可咱村子这些人都知根知底的,根本没人会什么降头,再加上村外更都是荒郊野岭连个鬼影都没有,去哪找这个降头师?」
老家伙们忐忑的询问,急得抓耳挠腮。
村长见此,笃定的回应。
「就在村里找,降头师就在那些贱货中间。」
话音刚落,立马有老家伙提出质疑。
「这说不通啊村长,那些贱货来得年头都跟许霞大差不差,要跑早跑了,而且很多已经定了心任咱们使唤,都老实的不像话,她们应该不可能吧。」
「是啊是啊,确实是这样……」
质疑一出现,很多老家伙都表示认同。
但村长,却皱着眉执拗摇头否定。
「各位要清楚,我们拐卖她们,殴打折磨她们,虽然可以让她们老实,但这其中的怨恨,可不是时间能磨灭的,有的表面平静,心里早已对我们恨之入骨。」
「所以,各位要把自己的地位摆正,对我们来说,贱货始终是贱货,有用就留着,没用的话,就……」
说到这,村长轻轻抬头划了划脖颈,同时,他意味深长的看向我。
「当然,我们要做到一碗水端平,所以这些贱货里,也包括了陈小姐,算起来,陈小姐来到我们村已经第七年了,能从最初上到这个位置,可以看出陈小姐对我们村是忠心耿耿。」
「也正因如此,我相信陈小姐更不会介意,我们对你进行搜查吧?」
届时,许多人顺着村长,将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
这些目光很脏,让我反胃,好在是我及时忍住,微微一笑。
「当然不会介意,并且我希望,可以先从我查起。」
「好。」
对我的请求,村长根本不会拒绝。
没多久,村长就命不值钱的张大川等人拉来一大桶黑狗血。
「脱掉衣服,进去。」
村长开口,我犹豫了一秒。
这份犹豫并不源于害怕,而且我看到了一旁,那些汉子直勾勾的眼神。
「嘿嘿,陈莹这娘儿们可很赞。」
「哈哈哈,那是,前凸后翘的,还保养的那么好,可惜现在不行了,不过饱饱眼福也不错……」
听着他们议论我的话语,我的脸已经黑到了谷底。
然而,我连训斥他们都不行。
毕竟论身份的话,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他们的一条听话的狗。
被迫,我忍住羞耻,当着所有人的面脱掉了衣服。
随之,我走进木桶内。
在这寒冷之中,黑狗血液竟还有一丝温暖。
而见我没有任何异样,甚至脸上露出一丝享受,村长则彻底对我放心。
「出来吧陈小姐,你通过了。」
听到这话,我缓缓起身,在抬脚迈出的瞬间,我感受到了一道极度贪婪的目光。
是张大川,他双目圆瞪,哈喇顺着嘴角流出,恐怕村长等人不在,他会立刻向我扑来。
记得曾经,数他给我带来的屈辱最深。
既然如此,那便从他开始吧。
「大川!你、你怎么了?」
下一瞬,有怪叫响起,张大川一脸错愕的看着周边人。
他们怎么都那么惊恐?
为什么我脸上湿湿痒痒的?
这样想着,张大川抬手摸向脸庞。
随之一整张脸皮,就这样被他给摸了下来……
3
「这、这、救我!救救我……」
看着自己的脸皮,张大川的瞳孔急剧收缩。
他用沾满血的手抓住旁边的汉子,哀声求救。
可殊不知在别人眼中,此刻的他比之魔鬼还要狰狞。
继而,所有人都在屁滚尿流的远离。
「啊!好疼!好痒!」
仿若毒瘾发作般,张大川开始痛喊,开始不断用手挠脸上的红肉。
越痒越挠,越挠越疼……
于是到最后,他被疼死了,死状格外惊悚。
「降头!降头灵验了!都会死,都会死……」
有老家伙亲眼目睹这般恐怖,竟直接被吓得神经失常,手舞足蹈。
村长见状,赶忙令人将其带走,并警告汉子们管严嘴巴,不要闹得整个村子鸡犬不宁。
随后,村长用黑狗血处理掉张大川的尸体,便匆匆离去。
他很着急,他要亲自去排查,力求尽快找出降头师,好平息这次灾祸。
想必此刻,他撕了那降头师的念头都有。
然而可惜,他永远都不会找到。
因为已洗清嫌疑的我,才是那个降头师。
准确来说,目前我才刚刚成为降头师。
因为张大川,是我施展的第一个降头。
记得师傅说过,没有施展过成功的降头,就得不到因果加身,也就不算一个降头师。
这也就能解释,刚才为什么专克降头师的黑狗血对我无用。
因为那个时候,张大川还没死。
七年了,我可算出了口怨气啊。
回忆七年前的那个晚上,刚上山拜师学艺几天的我,连师傅面罩之下的真容还没见到,就被这群歹人给盯上打晕,然后囚禁在了这个村子里面。
世间都流传降头师最邪恶,可我却觉得,远远不及这个村子的邪恶。
拐卖,烧杀,掠夺……
在这个村子里,我见到了人性的最黑暗面。
整整七年,没人知道我经历过多少次绝望,遭遇过多少次痛苦。
弥天的仇恨加上脑子里的降头秘法,支撑着我没有做出像许霞那般凄惨收场。
我忍辱负重直至今时,终于迎来希望。
记得师傅还说过,降头师,做的是替天行道的事。
所以,我要让这个村子里所有的恶人,血债血偿!
于是,我很快确定了第二个目标。
那便是老谋深算的村长。
擒贼先擒王,这是最简单的真理。
村长一死,整个村子就会彻底乱套,我也能更加的安全。
下降,需要对方的血液和头发。
村长的头发我已经悄悄准备好,目前就只差血液。
静静等待入夜,我揣着一把开锋的匕首出了门。
磷白的月光下,水乡村家家房门紧闭,沉寂于黑暗中。
仿佛这样,能给他们带来温暖于安心。
我踱步行走,不多久就看见了前方屋内闪烁的微弱火光。
那是村长家,这个点竟还亮着灯,这老东西不知道又在捣鼓什么。
直觉告诉我,准没好事。
嘭、嘭!
「村长,睡了吗?」
我控制着紧张又激动的情绪,尽力把语气放得平缓。
吱呀——
门开了,一张如干尸般死气沉沉的老脸从中探出。
我们对视,猎物就在眼前,让我下意识握紧兜里的匕首,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喜色。
只是令我没想到,村长看到我,竟比我还要兴奋,甚至不加掩饰的显出两排烂黄的牙。
「陈小姐,你可算来了啊。」
4
可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