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航娶我的时候，曾在婚礼上当着亲朋好友的面发过重誓。
「上天为证，我发誓我会一辈子珍爱然然，和她白头偕老，若有背叛，不得好死！」
可婚后才六年，在我拿到癌症诊断书的同时，也拿到了他出轨的铁证。
我笑着撕碎了手里的诊断书。
既然我们注定走不到白头，那确诊癌症这事，我也就不打算给他添堵啦。
癌不治了，听天由命吧。
因为这诊断书，是他的。
1
「你老公出轨了，他们在你的房间睡。」
凌晨一点，我又收到了这条短信。
自从前几天婆婆住院，我来陪床照顾她，这已经是第二次收到这条短信。
第一次收到时，我愣了下，直觉就是发错了。
我和许航是彼此的初恋，婚后感情也一直很好。
更别说他是个行事稳重极其爱惜羽毛的人，怎么可能在即将升任分公司总经理的当口做出出轨这样的荒唐事？
况且我在医院这几个晚上，他推掉了所有应酬，专心在家照顾女儿。
每晚女儿临睡前他们爷俩也都会给我打视频道晚安，家里绝不可能睡外人。
于是我当时立刻就打电话过去，想提醒对方发错了，以后别再来打扰我。
谁知电话竟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我也就随手把短信删了，没作理会。
可现在，同样的短信又发过来？
2
我皱紧眉，马上拨了过去。
这一次，电话秒接。
「你到底是……」
我的话还没问完，就被话筒那边一男一女气喘吁吁的对话声打断。
「你对你老婆也这样吗？」
「当然不会，我都两三个月没碰过她了。」
「才两三个月？好伤心呢，我都跟了你一年多，你中间居然还碰她？呜呜，人家天天那么卖力讨好你，你还背叛人家。」
「她都生过孩子了，哪有你迷人，我每次碰她时脑子里想的都是你。你个小妖精，吃起醋来简直要人命。」
「咯咯咯……讨厌啦航哥，你轻一些嘛，把惜惜吵醒就麻烦了。」
「不会，小孩子睡得死，你专心点，别总提不相干的人扫兴……」
电话倏然被挂断。
我全身僵硬地举着手机。
脑子里轰鸣作响，心脏一缩一缩地疼。
那个几小时前还在视频里含情脉脉说爱我的丈夫……他居然出轨了。
而他刚刚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尖刀重重捅在我的心上。
他竟然就在我们的床上，在女儿的隔壁房间，做出那么恶心的事！
他怎么敢？！
我攥紧手机，抬腿就往外走。
既然小三猖狂到敢来公然挑衅我，我不抓他们个现行岂不是辜负了她的算计？
我倒要亲眼看看，许航和这个嚣张的小三能在我的床上睡多香！
3
「12床家属，你要去哪儿？」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护士喊住了我。
「家里有点急事，我回去一趟。」
「不行，老太太夜里不能离了人，你可以明天白天让家里人来替你，你再出去。」
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走廊里的冷气很足，让我充血发胀的头脑恢复了些冷静。
回家捉奸的闹剧，一定会吓坏女儿。
我不能让大人做出的龌龊事污染了她纯洁的世界，给她未来一生都蒙上阴影。
那是我誓要让她幸福一生的宝贝女儿，我怎么舍得她受一点点伤……
况且，既然许航背叛了我，这婚我是一定要离的。
那就更需要谨慎筹划，不能打草惊蛇……
4
这一夜，我几乎就没合眼。
蜷在又窄又硬的陪床椅上，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不停不停地流。
许航当年在婚礼上之所以那么发誓，是因为我原本是不婚主义，而他完全知道我的心结。
我爸早年下海经商赚了钱，我们家的日子原本是整个家属院最富裕的，可爸妈之间却开始了没完没了的吵架。
爸爸在外面不仅有了女人，还有了儿子。
他逼妈妈离婚，但妈妈铁了心拖着他不离。
两个人常常是吵着吵着就动手，厮打起来一个比一个不要命，挂彩见血是常事……而我那时，才只有八九岁，除了瑟缩在角落里捂着眼睛哭，就是终日噩梦连天的恐惧。
四年级的那个寒假，我肚子疼得厉害，他们却因为吵架生气，明知我高烧不退，竟整整两天都没人肯带我去看病。
幸亏那天外婆去给我们家送年货，察觉出我的不对劲。
外婆一路含着泪颤颤巍巍把我送去了医院，医生说阑尾已经穿孔，弥漫性腹膜炎，再晚来会儿小命就没了……
死里逃生后，我说什么也不肯再回那个冰冷恐怖的家。
外婆大骂了爸妈一场，把我领回了她的家。
我这场病终究是刺激到了妈妈，她终于同意了离婚。
此后那么多年，我再没见过我的爸爸。
而我妈则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拿着离婚得到的那一大笔补偿，不停地结交新对象，终日吃喝玩乐……在我十六岁那年，死在了一场酒局上。
5
我想，我可能是个自相矛盾的怪胎吧。
我明明厌恶透了婚姻，可我却又偏偏病态般疯狂羡慕和渴望家庭的温暖。
而许航从大一到大四长达数年温柔而执着的追求和呵护，无疑渐渐打开了我的心结，让我不再自我撕扯，一毕业就满心憧憬地嫁给了他。
不记得是婚后多久的一个夜里，我梦见了我妈。
她冷眼打量着我们的婚房，气咻咻戳着我的脑门儿，好大声好大声地叱骂我。
「不争气的东西，自己一个人过能死么？非要找个男人祸害你，你是嫌命不够短？」
我记得，当时梦里的我忿忿挥开她的手，大声顶了回去。
「许航才不像我爸那样没良心！不要因为你不幸福，就跑来诅咒我！你给不了我幸福我可以不怪你，可你也别来打扰我的幸福！」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梦见过妈妈。
……
心里忽然就好疼，好疼。
泪眼模糊中，我扭头望向漆黑的窗外。
没人知道，我是多么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
我也曾以为，我的用心经营，让我终于拥有了梦寐以求的温暖幸福。
可是啊，到头来——
妈，你是对的。
终归还是我错了。
但我决不会像你那样糟蹋自己，伤害自己女儿……
我一定要让背叛者付出代价！
6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眠的我打起精神梳洗了下，就去护士站雇了个护工。
我婆婆住的病房是个三人间，两个老太太一个老头，外加一个陪床护工和男家属。
暂且不说住这么多人卫生间用起来多不方便，就说这几个人天天夜里那震天响的呼噜声，我陪床这几个晚上根本就睡不了觉。
而我婆婆又是个极难伺候的人，凡事稍不合她心意就红眼圈抹眼泪。
一把年纪还把自己当个小公主，时时刻刻都得人好言好语哄着她让着她，不然就给你哭个没完没了。
可我在这不眠不休替许航忍着受着尽着孝，他却在家潇洒快活？
呵，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从前都是念着许航对我好。
但从今日起，他在我心里就是彻彻底底一个肮脏的粪渣子。
粪渣子的妈又算个什么东西呢？
我告诉护工病床号，让她自己直接过去找我婆婆。
我连面也没再露，实在懒得看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老脸。
许航做事很谨慎，如果他已经瞒着我出轨了一年多，那么在财产上恐怕也早就做了手脚。
但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的问题是，我必须把女儿的抚养权拿到手，决不能让渣爹和小三后妈毁了她的一生。
离开医院这一路，我简直心乱如麻……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孟然女士，您和您先生的体检结果出来了，今天上午麻烦您过来取一趟好吗？」
一周前，我生拉硬拽着许航去做了个很贵的全身体检。
因为自从年前感染新冠后，许航就一直咳嗽不断，眼看大半年的时间还不好，我担心会有什么后遗症需要抓紧治，不能拖。
他平时工作很忙，跟体检中心约好的时间一改再改，最后是我发了火逼着他，才总算把这个体检给做了。
可我现在哪有心情去取报告？
「我给您个地址，麻烦您到付寄给我行吗，最近实在抽不出空过去。」
谁知对方却坚持。
「是这样的，你们的体检报告上有些问题，需要当面和你们沟通一下，最好还是尽快来吧，别耽误了治疗。」
我皱紧眉，慢慢停下了脚步。
我可不希望自己身体出问题，接下来我还有硬仗要打……
不再犹豫，我立刻向体检中心赶了过去。
7
医生办公室里，一位年纪较大的女医生皱眉看着我的资料。
「孟女士，您的血液指标略有异常，您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比如头晕，流鼻血，或持续低烧之类的情况？」
我仔细想了想。
「近来确实流过几次鼻血，也常常失眠，身体乏力，但我以为是新冠造成的后遗症。」
「您说的近来，是持续多久？」
「大概半年多了吧，就是在新冠康复后。」
医生翻动着我的所有报告，慢慢点了点头。
「您的整体情况很健康，只有血液稍微异常，也不排除长新冠这个可能，但我还是建议您去血液科做个全面的复查比较稳妥。」
我忙点头应下，谢过。
她又把许航的报告打开。
「您先生今天不能过来吗？」
「对，他工作很忙，有什么事您跟我说一样的。」
「您先生的情况稍微严重些。」
我眉心一跳，「您是指……」
「肺部CT结果不太好。」她指着片子的一个位置，认真给我解释，「你看，这个区域密度不均匀，边缘有毛刺，大小和形态也都不好，我们初步怀疑是恶性的。」
我凝眉看着她手指着的地方，神思有一瞬的凌乱。
「不过也别太紧张，CT并不是诊断肺癌的黄金标准，我建议你们到专科医院去复查，如果是恶性，越早治疗，治愈的几率越高；一定不要拖延，否则发展会很快。」
我徐徐回神，看向她。
「我会陪他去复查的，但是请咱们这里就不要再额外通知他了，他是个心很重的人，加上平时工作压力大，我怕反而对他没好处，我还是希望让他放松心情，把这只当成个普通结节去治疗，效果会更好。」
女医生见怪不怪，点头应下，「完全理解，遇到病人发生这种情况，我们通常也都是选择先告知家属，然后家属决定是否告知病人实情，因为心理因素的确对治疗起很大的作用。」
「太感谢您了。」
「您客气了，希望您和您先生复查顺利，健康。」
走出体检中心的大楼，我坐在长椅上，反反复复看着许航的肺癌CT诊断书……
耳边不自主就回想起婚礼上他对我许下的誓言。
「若有背叛，不得好死。」
呵，你看，人算不如天算。
毒誓果然不是随便乱发的……
正想着，一阵手机铃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又是那个号码。
这是挑衅上瘾了？
我勾了勾嘴角，立马接了起来。
8
「航哥，家里正催我的婚事呢，说中秋就要安排两家父母见面。那我……你没意见的话，我就去见未来公婆啦？」
「小东西，这是跟我逼婚呢？我答应过会跟她过一辈子，离婚的事对我名声有损，绝无可能。你要敢去赴宴，你就给我试试。」
女人沉默片刻，忽然娇声笑道。
「好啦，我明白啦，嘻嘻，电视剧里不是有句台词吗，没有离婚，只有丧偶，航哥这是让我等你呗？可别让我把头发都等白了呀！」
许航的低笑声传来。
「小丫头，就喜欢你这个鬼机灵劲儿。」
正听到兴头上，电话又跟上次一样，突然给挂断了。
把手机放回包里，我抬起头。
夏天的阳光可真耀眼啊。
刺得我都快要流泪了。
我笑着把手里的诊断书撕得粉碎。
癌症？
治什么治，听天由命吧。
……
回家的路上，我竟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从此全心迎战，心里不会再对许航有一丝一毫的顾虑和留恋。
我只是好奇，许航找这个小三儿，确定不是智障？
把他们之间这些阴暗的对话都发给我，她以为是耀武扬威？
呵，挺好。
我几乎都可以预见许航鸡飞狗跳的后半生了。
哦不对，说他后半生可能说多了……
就祝福他和这个智障锁死，活一天赚一天吧。
到了家门口，我站了片刻。
尽管恨不得再也不踏入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可为了顺利拿到女儿的抚养权，我必须跟许航做戏周旋几日。
为了女儿，又有什么不能忍……
我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了家门。
女儿清脆天真的笑声猝不及防刺痛了我的耳朵。
「我好喜欢你呀，你要是我的妈妈就好了！」
9
我屏住呼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笑声正从楼上的餐厅里传来。
对女儿这句出格的话，许航没有半分纠正，反而笑得温柔无比。
紧接着便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惜惜嘴可真甜，老师可太喜欢你啦！」
「是真哒，薇薇老师又温柔又漂亮，还不会天天逼我做作业，还总是买各种好吃的冰淇淋给我吃，更是让我随便玩手机，想玩多久就玩多久，一点都不像我妈妈那样唠唠叨叨惹人烦。爸爸爸爸，你是不是也很喜欢薇薇老师呀？」
「嗯，你喜欢薇薇老师就好，你喜欢的，爸爸也都喜欢。」
「那我不喜欢妈妈，爸爸是不是也不喜欢妈妈？那我们就让妈妈一直在医院陪奶奶，永远别回来了好不好呀？」
我的眼眶又酸又痛。
许航出轨这个事实，带给我的愤怒其实大于痛苦，反而让我充满力量去还击，去报复。
可女儿这几句话，却轻轻松松击碎了我的心，让我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我看得比命还重的宝贝女儿，她居然希望别人做她的妈妈，希望我永远别回来……
「惜惜在妈妈面前不能乱说，知不知道？不然妈妈听了会针对薇薇老师，会让薇薇老师难过。」
许航的声音传来。
可以丧偶，但不能让心爱的小三受委屈？
记忆里倏然翻涌起昔日我爸疯狂而丑陋的嘴脸。
那些画面，和刚刚电话里许航绝情的话，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
变了心的男人，和野兽没什么差别。
你若不狠心把他踩在脚下让他爬不起来，稍一暴露软弱，他就会要你的命！
我渐渐冷静下来，直接往楼上走去。
10
许航和惜惜背对着我。
那个女人先看到了我，瞬间就从餐椅上弹了起来。
「孟，孟然姐，你回来，回来了啊。」
我笑了下，「刘老师这么早就过来了？大热天的，真是太辛苦你了。」
刘薇，去年许航的秘书给惜惜介绍的英语家教，是外院大三的学生。
电话里听到的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嗲声嗲气，和平时她的声音完全不是一个人，所以我根本就没听出是她。
我端详着她。
有胆子短信电话的一再挑衅我，如她的愿见了面却又装成无辜小白兔的紧张模样给许航看？
年纪不大，演技却挺好。
我看到许航的背明显僵了一下。
「然然你回来了？要拿什么东西是吗，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医院里陪床本来就那么辛苦了，还非得亲自跑回来干嘛？」
许航马上起身走向我，亲昵搂住我，神情语气一如既往，半分破绽都看不出。
一想到这一年多来他一面背叛我，一面和我假意恩爱，都是为了即将的升职和他的名声，我就恨不得立刻抽他几个耳光。
所以啊，还得感谢他的蠢小三忍不住挑衅我，否则我不知会被瞒多久。
我强忍住恶心，同样亲昵地回抱住他，笑看着刘薇。
「不拿东西，只是好几晚都没合眼，今天白天想回来好好睡一觉，会影响刘老师给惜惜上课吗？」
刘薇的目光在许航搂着我的手臂上停留了片刻，僵笑着摇头，「不影响的。」
许航则就势搂着我往卧室走，「老婆辛苦了，我今天原本也请了一天假，想去医院换换你，既然你回来了，我今天为你下厨，好好陪你一天。」
我打了个呵欠，「你请假了啊？那你去给妈陪床吧，我确实太累了。」
他不在家，才方便我做事。
许航完全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不由顿了下。
「这样啊，可我明早有个重要的会。你也知道，分公司总经理的任命书月底就要下来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出一点纰漏，我可以白天替你一会儿，但晚上还是得辛苦你了。」
我就知道他不愿意去给他那个事儿多的老公主妈陪床过夜。
哪有在家里睡小三舒服惬意？
我侧头看着他虚伪的嘴脸，心下正冷笑，身后竟忽然响起一声尖叫。
11
「不要！我才不要上课！爸爸说好了今天要带我和薇薇老师去海洋馆玩一整天的！爸爸不可以说话不算数！」
惜惜的喊声，令许航的表情绷紧了一瞬。
我看向许航，「你请假，原本是要去海洋馆，不是打算去医院呀？」
迎着我「不解」的目光，他立即耸肩解释道，「你不在家，没人管得了惜惜，她非缠着刘老师玩，我只能顺着她哄着她。但既然你累了需要休息，我当然要去替你。」
「你妈。」
「嗯？」
许航错愕，以为我骂他。
没错，就是在骂他。
而我脸上却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替你自己，不是替我。」
他连忙搂住我，「是，是。辛苦老婆了……」
随即他扭头看向惜惜，寒着脸，语气十分严厉。
「惜惜，爸爸和你说的你都忘了吗？要听话，不要制造麻烦，妈妈已经够累了，不要再让我们烦心！」
惜惜还从没被这样凶过。
只见她鼓着嘴，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我上前想去拉她的小手安慰她一下，谁知她竟用力把我推了开。
「别碰我！都怪你！你为什么要回家来？你要是一直住在医院里，我就能去海洋馆玩了！」
我清楚的看见，她望着我的眼里，竟满是厌恶。
不过几天的功夫，她竟变得让我不认识了。
我强忍着心里的难受，轻声说道，「不如这样，今天妈妈陪你去海洋馆好不好？」
「不要不要不要！」她捂着耳朵大哭道，「我只要薇薇老师，我不要你陪！你走，你走！」
我正心凉，身旁的许航上前便重重打了她屁股一下，「许惜然！放肆！立刻向妈妈道歉！」
他下手很重，惜惜吃痛，惊呆地望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