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浅
两国交战,城池失守,她被迫逃离故土。
不幸被敌军俘虏,军营中的将领看上她的面容,将她交给老鸨。
自此,她成为被圈养在青楼里的笼中鸟。
得罪圣上,他被贬边疆,征战沙场。
奉将军之命,他设法潜入敌营。
一场意外,让他们相遇。
01.
他端着手里的一杯清酒,出神地望向窗外,清瘦的背影融化在夜色中,与周边的喧嚷格格不入。
耳畔响起一阵铃铛的脆响,叶潾回过头,淡漠的眼里藏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进来吧。”
清欢推门走进,她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的,拖着和身形不符的繁重服饰跪坐在他的身边。
叶潾没有说话,只是垂眸一味地喝酒。
“别紧张,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注意到身边人偷偷看向自己的眼神,叶潾笑着安抚道。
今晚是清欢及笄的诞辰,表面上看起来是觥筹交错的宴会,却是她作为青楼花魁被拍卖初夜的虚饰。
女孩安静地坐在台上,藏在袖下的手却在不住地颤抖。
叶潾半途插手,开出全场的最高价,赢下了这场极力伪装成体面模样的虚伪买卖。
他褪下衣袍盖在清欢的身上,守在床边,淡淡道,“睡吧,你很累了,不是吗?”
“为什么?”
“嗯?”
“我们仅有几面之缘,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潾熄灭灯火,朦胧的月光泼洒在他的侧脸,他回眸看向她,弯弯的眼眸像是一汪清池,清亮而温暖。
“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待在那里。”
他轻声说道,“快睡吧。”
一室的暖意将她裹挟,清欢垂下眼帘,悄悄掩去眼里复杂的思绪。
他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城池失守,战火绵延,家族没落,她侥幸逃走。
流浪在战争的遗迹中,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赤红暗淡的天空。
她跑啊跑,不顾一切,脑海里不停放映着被杀害的家人倒在血泊中的走马灯。
城镇的废墟在熊熊烈火中被燃尽,脚下是蜿蜒成溪流的血水,她被敌军俘获,军营中的将领看上她的面容,把她交给老鸨,取名为清欢。
自此,她成为被圈养在青楼里的笼中鸟。
“你要听话。”
她站在破旧的房屋门前,浓郁的血腥味混着腐臭的味道充斥鼻尖,令她作呕。
她的手脚冰凉,逼仄的空间压得她喘不过气。
面前的女人血肉模糊,横躺在屋里阴湿得发霉的木板上,她的胸口还尚有起伏,却早已发不出一点声响。
似是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她看到女人艰难地转过头来,空洞浑浊的眼球滚动,最终呆滞地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一阵寒意爬上肩头,她后退几步,下意识想要逃走。
男人微微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听话,去看。”
这里是战争的边缘地带,被战火焚毁的房屋比比皆是,失去生机,只剩下绝望的苟延残喘。
她不敢,也不忍去看。
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单薄的身体在止不住地发抖。
“乖。”男人笑道。
仿佛一场永远无法逃离的噩梦。
02.
叶潾奉将军的命令前来探查敌情,因为贸然混进军营难免打草惊蛇,和白恙再三思虑,他们决定把敌军将领经常出入的青楼作为任务的突破口。
走进通往花街的蜿蜒小径,他们按照计划分头行动。
此时正值清晨破晓,一夜的温存未散,檐廊下两边的游女刚刚结束揽客的工作,层层叠叠的花伞下,是卸去胭脂粉饰的苍白面容。
她们闲来无事地倚在木栏上,看着街道上稀少的来往访客,时不时咯咯地笑着交头接耳两句。
冷漠的眼神,空洞的话语,她们的心是空白的,什么都装不下,仿佛行尸走肉般,只剩下干瘪的皮囊。
感觉到楼上偶有一两次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叶潾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沉闷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两岸的廊檐让天空变得逼仄,他不喜欢这里。
当麻木变成习惯,必然惹人生厌,即便还有门窗,也早已毁灭。
叶潾不觉加快脚步。
他走过了和白恙相约的地点,回过神来时,周遭的一切都沉沦在压抑的静寂当中。
这是哪?
叶潾下意识凝眉,他还没有完全记清花街弯弯绕绕的路。
他翻上围墙,四处张望,想要从高处眺望回去的路。
破旧的围墙年老失修,又因近日雨季,泥泞湿滑,他在起身时不小心踩碎本就破裂的砖瓦,失足跌落下来。
叶潾吃痛地爬起身来,看着被磨破的手心,就知道自己回去免不了白恙的一顿说教。
大意了。他想。
叶潾环顾四周。
这是一座狭小静谧的庭院,绿荫低垂,繁花轻曳,假山错落林立,半亩方塘里游弋着一尾赤鱼。
微风拂面,雨水滑落叶尖,惊蝉徘徊四顾。
他看见坐在廊檐下的少女,一袭白衣,披发端坐,低眉舞扇。
她蓦然抬眸,叶潾来不及躲藏,两人对视,树欲静而风不宁。
“那、那个……”
叶潾涨红脸,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觉得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
清欢看到他衣袍下若隐若现的佩剑,一眼便知他不是这里的人。
“嘘,不要说话。”清欢把折扇放在裙侧,向他招招手。
叶潾看起来有些局促,迟疑地迈步走到距她半米的廊檐下。
“这位姑娘,还请你不要误会,我……”
意外闯进少女的闺房,他觉得自己真的是百口莫辩。
“喏。”清欢为他递来素雅的手绢,“拿来擦擦吧,近来雨季,天气渐冷,小心别得风寒。”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放心吧,我不打算叫人。”
鼻尖萦绕着一抹淡雅的花香,少女的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一种书香门第的温文尔雅。
叶潾伸手接过手绢。
她是哪位家族的小姐,为何会住在这种偏僻的小屋里?他忍不住想道。
“稍作休整就快走吧,趁还没被人发现前。”
“敢问姑娘的芳名是?”
清欢回眸看他,“唤我千凝便可。”
她的话里似乎还有所保留,叶潾不解少女落向自己的眼神,却也不好再追问。
“是我唐突来访,属实不妥,在下叶潾,还请姑娘保密今日发生的事情。”
清欢垂眸盖住缠在脚腕上的铃铛,少年的眼清澈透亮,绵绵细雨濡湿他身上的衣物,看起来虽然狼狈,却掩不住他的意气风发。
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她忍不住苦笑。
大概,不会再见面了吧。她闭上眼睛。
“这是给你的。”温凉的风拂过脸面,捎来点点湿意,清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少年弯弯的眉目。
她迷惑地伸手,摸到插在发上的一株花,心跳噗通噗通的。
少年攀上围墙,转眼便消失不见。
细雨倾泻,云卷云舒,日月无恙,天地不惊。
清欢呆坐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03.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茶馆的老板娘斜眼看着青年一身寒酸的打扮,她深吸一口烟,满不在乎地拨弄着手里的算盘,轻蔑道,“想见花魁?你有掂量过自己几斤几两吗?”
白恙摇晃着手里的茶杯,不甚在意她带在话里的哂笑,“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我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你可知有多少人为花魁一掷千金,最终落得倾家荡产的结局吗?”
白恙深知,此言不假。
有花魁在的青楼里,总是歌舞升平,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这里是达官显贵聚集的场所,妇人们恨之入骨,男人们趋之若鹜。
酒宴中的觥筹交错,深藏着数不清的暗流涌动。
老板娘冷漠地说道,“你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的。”
“无妨。”
“何必呢?”老板娘叹道,为他重新斟满一杯热茶。
“花街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她说。
白恙无言,只是仰头喝尽茶水,起身留下几片铜板,拂袖离去。
“回来了?”
老旧的木板发出一声脆响,白恙倚在门板上,向晚的风吹落叶片,叶潾带着一袭凉意走进他们在客栈的房间。
“嗯。”看着白恙落向自己的眼神,他莫名感到有些心虚,干笑着走到他的面前。
“你怎么回事?”白恙有些嫌弃地在他们的包袱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衣裳丢给他。
“这真的是说来话长了……”他讪讪道。
“打住,我不想听你说些有的没的废话。”
“这么过分的吗?”
白恙不想理会他,“你那边有查到什么情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