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我妈摧残出来的好学生。
北大是她的执念，听说她当年只差三分就与北大擦肩而过。
所以在我身上她要找回曾经的遗憾。
当我拿着年级前十的成绩单给她签字时，她愤怒的撕碎了它。
看着一地的碎纸，我从阳台一跃而下.....
1.
这已经不知道是我第几次听到我妈说了。
“北北，你就是妈唯一的希望，是我生命的延续，要替妈妈完成我没有实现的理想！”
我妈的理想是北大。
可以说，北大是她的执念，听说她当年只差三分就与北大擦肩而过。
“你知道妈妈当时有多难过多绝望吗？”
“三分，就差三分！紧紧是两道选择或者填空，妈妈就能去北大了！”
我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些话，从我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在听她说，听了十多年。
“所以，你给我起名叫念北。”
“妈，我知道的，我会好好学的。”
听我再三保证，我妈这才露出了笑脸。
“好孩子，妈给你切苹果去，还想吃什么？妈去给你买！”
她会满足我所有的生活需求，衣食住行方面从没有缺过我的。
只要我说，今天我想吃排骨，桌子上就不会出现烧鸡。
但我并不快乐。
我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学生，尖子生。
即使我刚上高一，在外人眼里，我是一定能够考取清北的。
我这个好学生是被我妈摧残出来的。
“北北，明天周六了，要去上补习班，今晚我们加做两张卷子就好了，不要熬太晚。”
现在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我正在做老师留下的家庭作业。
我只有在周五放学回家拼命写作业。
因为周六上午我要去补习奥数，回来要做奥数老师留下的作业，下午我妈还要给我安排其他科目的练习题。
周日上午我要去补习英语，下午继续做我妈布置的练习题。
“妈，我有点困，今天能不能不做卷子了？老师留的家庭作业语文我还一笔没动呢。”
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即使是周末也如此，我有些熬不住了。
“那怎么可以！你必须把所有的知识点都弄的滚瓜烂熟才行，任何一个知识点都有可能导致你丢分！”
我知道，她又要说她那一套三分错过的事情了，我认命的点了点头。
为了让我清醒，我妈给我泡了杯浓茶和一杯不加糖和奶的咖啡。
“乖儿子，你看要喝哪个？提提神，坚持坚持。”
我一口喝掉苦透了的咖啡，我妈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当时钟指向十二点半的时候，我终于做完了所有的作业和卷子。
此时的我已经困到了极致，关上台灯，衣服还没来得及脱就倒在了床上。
我争分夺秒的睡觉，因为凌晨五点我妈会叫我起床背英语。
2.
因为太困，我没有听到闹钟的声音，是被我妈叫醒的。
“北北快起床，五点二十了！”
我蠕动了几下不想起，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接着睡。
突然一阵剧痛，后背火辣辣的。
“起床！一日之计在于晨，你浪费了将近半个小时，你知道半个小时可以背多少英语单词吗？”
皮带抽在我身上，我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
除非困极了，我其实很少赖床，因为被打怕了。
整个早上，我的早餐和英语单词是一起咽进肚子里的。
我突然有点想我爸，如果他在他肯定会为我说好话的。
他出差的这几天，我对他的思念达到了顶峰。
八点，我和我妈准时出门，开车二十分钟，赶上了八点半开始的补习班。
一个上午我都有些精神恍惚，这是睡眠不足导致的。
我爸曾经劝过我妈，才高一，没必要崩的这么紧。
我妈也确实给了我几天松快的日子。
但后来她应该是自我攻略了一下，坚持她的理念。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种补习班家长是可以坐在走廊外面等的。
教室的墙是一面大玻璃，家长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家孩子的上课状况以及老师是不是有用心教。
前一节课我听得还好，从第二节课开始我就昏昏欲睡了。
头一点一点的，最终没有坚持住，低着头睡着了。
“陈念北！”
我妈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猛的睁开了眼睛。
我抬头，她正在教室里，我的身边，愤怒的盯着我。
“跟我出来！”
她不顾所有人的眼光，拽着我的衣袖把我拉出了教室。
“你怎么搞的？上课睡觉，你知道这一节课多少钱吗？你知道你浪费一节课就等于离北大远了一步吗？”
她喋喋不休的说着，声音很大，走廊里全是她的回声，引得其他家长纷纷侧目。
我一言不发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在愤怒的时候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说话！”
“妈，我是真的困，学了一礼拜了，周末能不能让我休息休息？”
我弱弱的提出了请求。
她立刻炸了“休息？陈念北，都高一了你还就知道休息？高中三年一晃而过，眼看着就要高考了！”
我撇了撇嘴，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知道错了吗？”
“知道。”
“错哪儿了？”
“不该上课睡觉。”
重新回到教室，同学们的目光刷刷的向我投来，连老师眼里也有了一丝同情。
我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回去的路上，我小声说“妈，以后能不能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怪丢人的。”
我妈睨了我一眼“这有什么丢人的？考不上好学校才丢人！”
3.
我乖乖的闭了嘴。
可能是怕我继续在学习中打盹儿，也可能是想更好的看着我，我妈竟然不知道从哪买来了一大块透明的玻璃。
这是那个补习班给她的启发。
装修队来了，拆了我卧室的的一面墙。
当我回到家，看到的就是我被玻璃笼罩的卧室。
“妈，你这样我一点隐私都没了！”
我不满的控诉，我妈却一脸云淡风轻。
“一个小孩儿要什么隐私？妈给你装了帘子，你换衣服和睡觉的时候拉上就行，平时必须把帘子拉开。”
我的卧室正对着客厅，现在，我妈可以坐在客厅沙发上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我妈是老师，在我初二暑假那年她辞去了工作，专心在家陪我奋战初三。
很多人都说她太傻了，老师这么好的工作，铁饭碗，挣得也不少，还有寒暑假那么久的休息时间为什么要辞。
她也只是笑笑“我找个培训机构当老师挣的更多，这还不是为了能有多一些的时间照顾北北。”
我妈这种自我牺牲和无私奉献我是感动的，甚至有些佩服她的勇气。
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完全操纵我，让我沦为学习的机器。
“妈，你别这样，我又没说不学，你现在搞的我跟犯人一样何必呢？”
我再次提出了抗议。
可我妈却并不觉得有问题“谁说你是犯人了？等你考上大学了你想住哪我都没意见，现在分秒必争，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
我再次默默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我考了年级第二。
我和第一名总是不分伯仲，时而我第一时而她第一。
这次她比我高了五分。
“妈，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老师让家长签字。”
回到家，我没有闻到以往一进门就能闻到的饭香味，家里冷锅冷灶的跟没人一样。
客厅没有开灯，有些暗，我打开灯发现我妈正坐在沙发上。
“妈你干嘛不开灯啊？没做饭吗？咱今晚是下馆子吗？”
我有点兴奋，因为我想吃烤鸭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被她的无名火吓了一跳，我愣在了原地。
“考个第二名还好意思吃饭？”
我懵了，第二名很差吗？
“你就不能一直稳居年级第一吗？和人家第一名差出五分，你知道五分是什么概念吗？”
我妈站起身，有些歇斯底里。
“五分就是半个区的学生，这要是高考，差一分就会和北大擦肩而过！”
“你的成绩必须非常稳定才能确保考上北大，你这样忽上忽下怎么考北大？”
北大北大，我妈心里只有北大。
“我从没说过我一定要考北大！是你让我考的，不是我自己的意愿！第二怎么了？第二也不是那么好考的！”
我怒吼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啪”的一声，我的脸火辣辣的疼。
4.
“这就是你对学习对考试的态度吗？你再这样下去，别说北大了，你什么大学都考不上！”
我妈打了我一巴掌，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她第一次打我。
“你就甘心得第二吗？一天到晚的除了吃就是睡，你根本没把高考放在眼里！”
“考不上好大学，你以后就只能是这个社会上最底层的小混混，没有学历，没有工作，谁都瞧不起！”
她字字句句像刀子一样插在了我心里。
就因为考了第二，她否认了我所有的努力。
“那都是你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我能考第二已经很了不起了！”
“谁说只有考大学才有出路的？”
“我每天睡几个小时你心里没数吗？我已经够拼命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听到我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我妈气的直接一把抓过我的书包，把里边的书全都扔到了地上。
“别学了，永远别学了！你就这样吧，你自生自灭吧！”
她像个疯子一样在我的书本上踩着，不停的甩着头发，扇着自己的脸。
这抓狂的样子让我觉得她分外陌生，这不是我妈，这是个疯子！
突然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细数她这些年的不容易。
“妈妈辞职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更好的照顾你陪着你？”
“你就这么践踏妈妈对你的爱？”
“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我妈哭的伤心，背对着我，我清晰的看到她的背已经佝偻，瘦瘦的，全是骨头。
字字句句诛心，我眼睛也不由得酸涩起来。
良久，我从后面抱住了她。
“妈，对不起，我错了，儿子跟你道歉。”
我妈哭的一抽一抽的，样子很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