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时候,我从死人堆里把苏木扒拉了出来。
二十岁的时候,苏木端了一口大锅在我面前,说吃了我的肉可长生不老。
我一脚把苏木踹进锅里,“昏君,这天下该易主了。”
我顺手拉过旁边凑热闹的小娃。
“乖,听姐姐的话,姐姐把江山送你,好不好?”
1
我出生时天降祥瑞,听娘说那凤凰在宋府的天上绕了整整三圈才肯走,其后百鸟飞来,喜从天降。
西月城的人都知道宋府出了个吉祥姑娘。
阿爹因此给我取名:宋吉祥。
可他们不知道吉祥早就胎死腹中。
我其实是山中的讹兽。
承了宋夫人的恩情,前来报恩的罢。
不过爹娘都待我极好,准确来说整个城里的人都待我极好。
他们说我是天生的凤凰命,以后是要去京城里做皇后娘娘的。
我心想,做皇后多没意思。
谁爱当谁当吧。
可我还是在万里沙场的死人堆里,把苏木扒拉了出来。
我嫌弃地皱皱眉,脏兮兮的小孩可真不好看。
苏木满脸的泥,还有不知道从哪些地方沾上的血。
他瞧见我的一刹那,“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捂住耳朵。
不仅长得丑,还闹腾。
我的衣角被拽住了,苏木的眼神中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你是来救我的吗?”
其实,我当时真的很想把苏木丢在死人堆里,却还是昧着良心:“救。”
我顺带把手上的泥往他的衣上蹭了蹭。
虽然苏木是储君,但是他的国都快亡了。
我只能把他带回宋府。
宋家的人只当我带了个小乞丐回来,瞧着他浑身是血,反而急切地到我身边,担忧地问道:“小姐,小姐,你哪里受伤了?”
我看着我那虚弱的娘亲,摇摇头说道:“我很好。”
下一刻我就看见她扶扶腰,站直身子,“乖,你婶子还等着我打麻将。”
我无奈地摊摊手,有个贪玩的娘,真不省心。
我从苏木的眼中知道他对这母慈女孝的场景很是震惊。
我笑了笑,养在深宫的小孩真没见识。
洗漱完的苏木,衣裳是干净了。
但还是好丑。
黝黑的皮肤,还有瘦弱的身影,着实不太符合我的审美。
要是给他当老婆,我确定:很是委屈自己。
“苏木,你想讨个什么样的媳妇?”
苏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没有完整地说出一个字来。
“算了,以后我帮你讨。”
这话,我可没有说谎。
后来苏木的宫里,佳丽三千,个个美艳绝伦的人儿,都是我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
光是那些各地送上来的画像,我都看了足足三月有余。
导致我后来好长一段时间都虚眯着眼。
那天,我在院子里虚眯着眼,晒着太阳,回味着当初大婚时出现的凤凰。
毛色艳丽,火红火红的,只是我刚瞧它一眼就飞得不见踪迹。
我想要是烤一烤,肯定很好吃。
然后,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口大锅。
我舔舔唇说道:“不要水煮的,我要烧烤的。”
2
只是我没想到苏木那货竟然胆大的是想煮我。
难怪我三番四次地提出和离他不同意。
我当是话本里暗恋我多年成真,再不济也是什么先婚后爱?
没想到他竟是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你个混账东西!”
我对准苏木的屁股一脚踹过去。
周围没人吭声,只有苏木在锅里疼得哇哇大叫。
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帝是个惧内的主。
我也纳闷他怎么突然就有了熊心豹子胆。
没一会儿,苏木就咽了气。
当然肯定不是我一脚踹死的,也不是在锅里煮死的。
而是苏家的人活不过二十岁。
我也是才知道的,便不由得同情起锅里的苏木,叫人把他捞了起来。
然后,我瞧见那锅旁边探着脑袋的娃子。
生得好生白净,他深邃的眼要将人的魂都勾了去。
于是在给苏木低调地举办葬礼的时候,我又风风火火地在为那小娃准备登基仪式。
摸着那金丝线的龙袍,我又生生感叹道:真是命短。
说的是苏宴归。
只是那娃倔得很,至今不肯叫我一声“姐姐”。
他在舞剑,我在一旁嗑瓜子瞧着。
他在练字,我在一旁啃着桃子瞧着。
他在沐浴更衣,我在一旁……
“宋吉祥!”
他不仅直呼我的大名,还把大门关得死死的,不给我瞧。
我叹口气,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继续啃着桃子。
天黑了。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我似乎看到了那火红火红的凤凰。
这一次我没能让它跑掉,拔了它的毛,架在火堆上。
那油滋滋地冒着。
吃上一口,我皱皱眉,怎么有股花的味道?
不知道我是怎么跑到床上的。
第二天,苏宴归见我的眼里,似乎藏着刀。
我打了个寒颤,有点冷。
苏宴归练字的时候,我看到了他手腕处有一排整齐的牙印子。
我好奇地上前去询问:“苏宴归,你是去春宵一度了吗?”
“宋吉祥!”
苏宴归咬牙切齿,就差点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往后退了一退,莫不是苏宴归也想煮了我?
我还在纠结是不是要把苏宴归也踢进锅里,细皮嫩肉的,我有些舍不得。
“你瞧瞧,是谁的?!”
这么刺激!还问我是谁的,难不成苏宴归也是想讨媳妇了?
我对着那排整齐的牙印子端详半天。
“小青的?”
“小珍的?”
……
我罗列了一堆的佳丽,甚至连宫女都排上名。
苏宴归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我仰头,颤颤巍巍地说出三个字:“阿花的?”
阿花是我养的狗,通体雪白,可漂亮了。
见苏宴归还没什么反应,我咽咽口水,惊讶地说道:“你真被我家狗子看上了?”
“宋吉祥,你的!”
听见不是阿花的,我拍拍胸脯顺了一口气,毕竟我还是担忧阿花那家伙被苏宴归的美貌蛊惑。
可下一秒我又一愣,“我的?”
简直不可置信,可我又忽地想起昨夜嘴里飘着花香。
我擦擦嘴角,好像是挺好吃的。
3
我在让苏宴归叫我“姐姐”的道路上奋发前行。
“乖,叫姐姐,江山都给你。”
“没兴趣。”
我热脸贴在冷屁股上,日日夜夜的苦恼,苏宴归不登基就得我守着这江山。
好累。
最近苏宴归有些奇怪。
他总是神神秘秘地出宫,还不告诉我他去哪里。
平日里苏宴归出门都是骑马。
我可喜欢那马背上的苏宴归了,像是要飞起来似的,我还偷偷地画下来藏在我批奏折那桌子的暗格里。
但今日,苏宴归却一反常态地坐了马车。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苏宴归回来了,还带了一个穿着暴露的“妖”。
一双眼妩媚,香肩露出大半截,白得我直晃眼。
我吓得连忙把苏宴归拉过来,在他的耳边悄悄说道:“你娶的媳妇?”
我确实是喜欢不来这挂的,宫里那妃子们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这……还是要强上几分。
我又差点被苏宴归的眼神凌迟处死。
他又摆出一副我看不懂的表情。
“苏哥哥,人家好累累!”
这个“累累”过来就扯着苏宴归的衣袖,苏宴归皱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带着“累累”去安置。
留下我一个人。
我瞧着累累,她走时还不忘转过身来朝我做出鬼脸。
苏宴归你不知道,她那个样子真丑。
我一人黯然神伤。
今日整整一日我也没能再瞧见苏宴归。
第一次,我在漫漫长夜里辗转反侧。
第二日,苏宴归同往常一样起得早。
我上完早朝回来,他已经在院里舞剑了。
累累还在一旁拍手叫好,整个人都兴奋得跳起来,“苏哥哥,好棒棒。”
不知她怎么总爱说叠词,而此刻我才意识到苏宴归连她叫什么都没告诉我。
是她不值一提?还是我分量太轻,不值得他说一说?
我没了兴致。
一个人讪讪离开。
可我还是注意到累累伸出两个手指,不知对我比划什么。
管她的,反正我不喜欢她。
批奏折的时候我心不在焉,脑袋里全是苏宴归的身影。
“娘娘?”
我惊喜地抬眼以为是苏宴归在叫我,欢快地提起裙摆开了书房门,却只有一缕风飘进来。
原来是小顺子在喊我。
也是,苏宴归从来不会叫我“娘娘”,他从来都是喊的“宋吉祥”。
小顺子指了指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脸上沾了几滴墨。
宫女打来水,我洗掉后再也没心思坐在那里。
我回到院里牵来阿花,漫无目的地在御花园里遛着。
好巧不巧我遇见了累累。
东张西望,没在她的周围瞧见苏宴归,我不由得有些失望。
而累累还是和初见时一样穿得招摇,性子也招摇。
她不朝着我礼拜,反而是一脸挑衅地看着我。
我瞧她春风得意的姿态,不明白她在高傲什么。
“宋吉祥,我必定会夺走你的一切,至于苏宴归嘛,我不稀罕。不过,我不想你得到他,而且你不能得到他。”
累累直呼我的名字。
我歪头问道:“不知谁给你的勇气?”
“梁静茹啊!”
她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却没听过这个名字。
我将阿花抱起来,雪白的毛有极佳的手感。
“我们走吧,好吵。”
我走过累累身侧,也算知道苏宴归不搭理我的原因了。
聒噪不好。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