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悯公主是京中人人称赞的才女，她尤擅作画。
画师为她寻来古技，以最细腻的人皮为画纸，便可得世间至上佳作。
端悯公主嘴上说着残忍。
目光却盯上了公主府内皮肤最细致的婢女。
后来，端悯公主作了一副绝世佳画，引得世人赞叹。
而我家门前，却出现了三两碎银，和一个被剥了皮，血肉模糊的女尸。
两年后，我凭借出色的画技，成了公主府的一名画师。
为她献上了最精妙绝伦的一副画作。
1
阿姊生的一副好相貌，是我们村第一个，去公主府当奴婢的人。
爹娘逢人就说，阿姊去伺候大人物，是为我们老陈家争光。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阿姊竟然惨遭如此祸事。
爹娘难以接受丧女的打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双双去陪了阿姊。
而我苦练画技，终于在两年后的今日，如愿进了公主府。
「都给我仔细着些，一会在公主面前好好表现，若是能得公主赏识一二，你们也算是为祖上添光了。」
公主府的管事嬷嬷，领着我们往花厅去，一路上不停的训导我们要如何乖顺。
我低着头，不敢左右乱看，踏着青石板，逐渐闻到桂馥兰香充盈我的鼻间，才停了脚步。
「跪。」
随着管事嬷嬷的一声轻呵，我们一群待选的画师全部跪下。
良久，我的眼前出现一双精致的暗绣金缕鞋。
一道清亮的女音响起，我缓缓的抬起了头。
好一张冷艳绝美的面容。
我只瞥了一眼，便低下了眼眸。
未经公主允许，与公主对视，是大不敬。
「启禀公主，这些就是天璇画师考核通过的见习画师，老奴把他们带过来了。」
管事嬷嬷语气谄媚的指着我们。
「他们都是坊间一等一的画手，也许对公主有些用处呢。」
端悯公主斜靠在榻上，并未说话，指了指旁边的红布。
身侧的婢女立刻会意，快步走到红布旁边，一把掀开。
是一副观音大士像。
这观音像从构图到笔法皆是上乘，画的更是栩栩如生。
只是这幅观音像没有眼珠。
空留了大片眼白，诡异的很。
那婢女看了眼公主，清了清嗓，开口说道：
「过两日是皇后寿辰，我们公主重孝，特意为皇后作此观音大士像，只是这观音眼睛难作，且寻常观音像太过普通，未免俗气了一些，不知各位有什么新意。」
2
此话一出，画师间，顿时响起三三两两的讨论声。
只听端悯公主微微轻咳。
管事嬷嬷便厉声开口：「公主面前，企容你们交头接耳，成何体统。」
顿时，花厅鸦雀无声，人人噤若寒蝉。
「你们可有好主意？」
沉默了半刻钟，端悯公主的声音才淡淡响起。
「草民，草民有主意。」我身旁的年轻男子，向前膝行两步，兴奋的表达道：「草民擅长画眸。」
「哦？」端悯公主抬头瞟了他一眼，命人在那个男子面前铺上画纸。
那男子也是急于表现，拿起笔大笔一挥，一个慈眉善目，宝相庄严的观音眼跃然纸上。
男子画完满意的笑了笑，得意的向公主展示。
端悯公主只是瞟了一眼，口中的讥讽随着而出：「俗物。」
管事嬷嬷听到端悯公主这么说，立刻大步向前，直接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竟画这等俗物脏了公主的眼。」
那男子被扇懵了，低声辩解道：「草民画的就是正宗的菩萨眼。」
「你是说菩萨眼本是如此？」端悯公主擒着一抹笑，淡淡问道。
「是啊，草民最擅画菩萨，怎会画错。」听到端悯公主这么说，那男子赶忙解释。
听到这话，我在心中暗叹一口气，这人凶多吉少了。
果不其然，端悯公主听到那男子的话，不怒反笑，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窟：
「这等俗物还好意思狡辩自己擅画观音眼，当真可笑，这双手留着也会玷污了菩萨，剁了吧。」
接着，不管男子如何求饶，端悯公主只挥了挥手，管事嬷嬷把他拉到一边，自有侍卫上前。
我不敢抬头，随着一声惨叫，只听两声重物落地的动静，那男子疼晕了过去。
血腥味逐渐盖过了兰花香。
「各位可还有人有好主意。」
温柔的语调，却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孩子更是吓得跪不住，瘫软在地上。
「唉，第三批了，还是没有可用之人吗？」端悯公主微微叹了口气：「一群无用之人，拉下去手剁了。」
此话一出，顿时哀嚎一片。
画师的手是画师最重要的东西。
端悯公主这么做，无异于要了我们这群人的命。
我在众人的哀嚎声中，扑了出去，大声喊道：「草民能画。」
端悯公主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我不敢乱动。
低着眸子，任她端详。
漫长，我只感觉大滴的汗珠从我脸上滴落。
端悯公主终于派人，在我面前铺上画纸。
我颤抖的拿起画笔，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下笔。
随着最后一笔完成，耳边传来众人不可置信的低呼。
3
我把画作献上，端悯公主顿时嗤笑一声：「这就是你所作的观音眼？」
我低头叩拜，卑恭的说道：「正是。」
「你在戏耍本公主？」端悯公主上前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她对视。
我的眸子暗了又暗，解释道：
「草民所画是鬼子母菩萨，传闻鬼子母菩萨荒淫，贪婪，草民画的眼睛，正是这么邪恶的一个眼睛。」
端悯公主捏在我下巴上的手越发用力。
我感觉整个下巴都要碎掉了，却不敢躲，反而抬起下巴，方便她更加用力。
良久，端悯公主忽的笑出了声：「有趣。」
我只感觉下巴上的力气一松，这个人摔在地上。
「阎嬷嬷，让其他人走吧，她留下。」
端悯公主指了指我，语气中带着轻快。
我长舒一口气，这一关，我算是闯过了。
端悯公主生母是最受圣宠的贵妃娘娘。
而贵妃娘娘与皇后水火不容。
皇后更是长了一双与观音极像的观音眼，因此向来受百姓爱戴。
端悯公主此次祝寿是假，借机讽刺皇后是真。
「你叫什么名字？」端悯公主斜睨我一眼，问道。
「草民陈嘉禾。」
「嘉禾。」端悯公主话音一转：「以后就叫小苗吧。」
「小苗多谢公主赐名。」
我弓下身去，对着端悯公主磕了三个响头，语气中带着欣喜。
端悯公主被我这幅狗腿子样，讨好到了，指着那副观音像说道：
「本公主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思考，明天为观音添眼，要是作好，本公主有赏，若是让本公主不满意，我就把你剁了喂狗。」
我噤声称是。
第二日，我先用清水净手，才拿起画笔走到观音大士画像前。
公主就在一旁的榻上看着我落笔。
我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发抖，沉下心来，提笔落下。
许久，我感觉胳膊微酸，才停下来。
画作完成，我随即跪下，双手将观音大士画像献上。
我看到端悯公主脸上逐渐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好画，好画。」端悯公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端庄中带着妖气，慈悲里混着狠毒，让人看得出来，却让人挑不出来是何处的问题，当真是好画。」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喜得佳作。」端悯公主身边的奴婢见状，纷纷跪下祝贺。
「小苗，本公主果然没有看错你，想要什么奖励？」
听到端悯公主这么说，我立刻跪下：
「公主风华绝代，钟灵毓秀，草民斗胆请求留在公主您身边，为您尽犬马之劳。」
端悯公主听后，笑的更是开心：
「好，本宫就如了你的愿，你就去天璇画院吧。」
几日后，端悯公主笑着从宫中回来。
她特意把我叫到身边，却不和我说话，任由我在院内跪着。
我听着屋内传来的娇笑声：
「公主，奴婢看到那皇后娘娘的脸都气歪了。」
「是啊是啊，这下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端悯公主的贴身婢女，霜雪和清雨在不停的哄着她。
4
太阳逐渐西沉，端悯公主才唤人让我进殿内。
「过几日百花宴，各个王公贵族家的小姐都会参加，本公主会带你去。」
「是。」
我低头并未询问缘由，只得到百花宴当日，会有各家千金小姐的才艺展示。
若是才艺出众，还会得到太后的赏赐。
因此百花宴一直是贵女间争名夺利的重要场合。
百花宴当日，端悯公主着一身白色拖地烟笼兰花百水裙，仿若谪仙下凡，风姿绰约的坐在首位。
我则跪在她的身后，看着下座各人。
「姐姐，妹妹来晚了。」
窕珠公主缓步上前。
百花宴已经开始，她才缓缓前来。
窕珠公主是令妃的女儿，向来去端悯公主不合。
我听端悯公主冷声哼了一句：「狐媚子。」
端悯公主却是不恼，继续说道：「不知今年的比试以何为题？」
「启禀窕珠公主，比试作画，以初雪为题。」
端悯公主身边的霜雪答道。
此话一出，国公家的嫡女陆妍巴结的说道：
「若论画技，在场的姐妹加起来也不如端悯公主一二，这比试当真是让妹妹出丑了。」
「是啊，我们如何能和端悯公主相比。」
赞扬声不绝于耳。
端悯公主笑的端庄：「各位妹妹何需自谦，这比试有输有赢，权当一乐罢了。」
我在心中暗叹端悯公主装的太像，这时却有不同的声音响起。
「这位是尚书府从民间寻回来的二小姐杨棠，在民间时，是以卖画为生。」
窕珠公主拉起坐在下首的一个姑娘，那姑娘生的唯唯诺诺。
窕珠公主却挑衅的看了一眼端悯公主。
我捧着端悯公主裙摆，腿跪的发酸，却暗笑道：好戏来了。
「一个在乡野间长大的野丫头，也敢和端悯公主比较。」陆妍冷哼一声，嫌弃的看了一眼杨棠。
「这杨姑娘也许是有真才实学呢！」
端悯公主握着团扇，表面上笑意盈盈。
我在她的身后，却看到她握紧的双手，和双眼间一闪而过的狠毒。
比试用的画纸很快被婢女们摆好。
端悯公主握着笔似在思索，我则替她调制墨汁。
很快，她便下笔，画的是梅林江雪。
江边一片白，独有一青衣女子在梅花间，负手而立。
天空更是大片的留白，隔着画作，让人便能感觉到雪的冷咧。
是一副上佳的美人雪景图
我悄悄转身望去，那杨棠也在作画。
她画的是田间乡野。
很快就有人看到了杨棠的画作，忍不住嘲笑道：
「还说是什么以卖画为生，怕是审题都审不明白。」
杨棠畏缩的看了一眼那人，继续画着。
只见她三三两两的白色颜料用上，整幅画很快改变了意境。
我在心中暗叹一句：妙！
「果然是好画！」没等众人画完，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5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跟着众人跪下。
「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