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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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缘

三月纽扣

恐怖惊悚|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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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你听说过「配阴缘」吗?只要是闰月生的女娃,在年满十八那天,都能与阴神配阴缘结阴亲。作为交换,她们可以向阴神许愿,不管什么愿望都能成真。 同村的赵家在配了阴缘后果真发了大财,可嫁给阴神的赵大丫却死了。我不敢细想,因为下一个配阴缘的人,就是我。

日常短篇惊悚第一人称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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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undefined章

第一章

你听说过「配阴缘」吗?

只要是闰月生的女娃,在年满十八那天,都能与阴神配阴缘结阴亲。

作为交换,她们可以向阴神许愿,不管什么愿望都能成真。

同村的赵家在配了阴缘后果真发了大财,可嫁给阴神的赵大丫却死了。

我不敢细想,因为下一个配阴缘的人,就是我。

1

赵大丫刚成亲没几天就死了。

她的尸体浮在河面上,被人发现时已经发白肿胀,脸皮上黑黑点点,爬满了蝇虫。

赵婶的哭嚎震天动地,邻里乡亲却只是远远站着,没人愿意上去安慰她。

「有啥可哭的,多丧气。」

有人嘟囔了一句,我正觉得奇怪,周边围观的人就被赵家的几个壮丁一道轰了回去。

爹妈闷了一路,谁都没说话。

我以为他们和我一样在惋惜大丫,可怜这么好的女娃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就匆匆去了。

「那姓赵的在演给谁看?要真那么舍不得闺女,她就不会用那法子!」我妈突然冷笑,「我倒要看看,她接了财气还演不演得下去。」

我爹回头瞥了我一眼,也不藏着掖着:「急什么?咱们不也就这两天的事。」

「什么法子?赵婶给大丫干啥了?」

我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一抬头,竟看到家门头挂上了成亲才用的喜字灯笼。

爹妈的手扶上我肩头,他们一下一下地给我顺头发,眼里露出一股让人发毛的慈爱来:

「好苗儿,过几天你成年了,爹妈给你说桩亲事。」

2

今年年初一后,爹妈就没让我再回镇上打工。

我跟着妈在地里翻土割草,洗衣做饭,日子也算过得清闲。

可自从大丫死后,她就开始频频念叨起怎么没早点儿生我的话来。

这天,我刚从地里挖了些菜回来,进门就看见屋堂中间站了个背着手的男人。

男人的长相陌生,我却从他身上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

我爹大老远见着我:「哎呀,苗囡回来了!」

他伸手杵了杵我妈,我妈回过头才笑道:「苗儿啊快过来,让大师和你说说!」

我搁下菜篮,不明所以地走到那大师跟前。

大师闷着嗓,笑呵呵地拿出一个盒子:「何苗,你想家里发财吗?」

我没一点犹豫:「当然想啊!」

我偷摸瞄了眼盒内,看见绒布里头是一块冒着黄的白方牌,足有一个手掌长。

「你妈跟我说了,你是闰月生的对吧。」大师把方牌放进我手里,「癸字年头,闰月诞辰,你这是命里见财的转运福星,是要给何家承大运的!」

我两手接过方牌,脑子里却莫名想起了前几日惨死的大丫。

赵大丫和我同年闰月生,如果我是福星,那她多少也应该沾点福气,怎么就落得了那副下场?

「这神篆可是大能之物,能让仙家大神看见你的心愿。」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掏出一支笔,「有你这命格,那不是求什么得什么?」

我接过笔,还有点儿发懵:「……真的吗大师?那我要是写发财,我家就能有钱?」

「我骗你做什么?村口那几家盖了洋楼的,也是我给搭得桥。你要不信,大可以去问问,他们家可是早享福了。」

爹妈在一旁盯着我手里的笔,大气不敢出。

「可天上哪儿会掉馅饼呢,那不是要我……」

「你这丫头,哪儿那么多心思!」我妈等得急了,挣开我爹的手朝我比划,「大师还能害你不成?咱家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翻身机会,再说,你弟在镇上读书也得用钱啊,总不能穷一辈子吧!」

大师冲她一摆手,转头对我亲切地笑了笑:「何苗姑娘,你放心吧,我是见你有仙缘,才登门拜访的。你搭上仙门,我自修善行,这本就是自愿的法子。既然你不愿意,那就……」

他说着,伸手就要抽走我手里的方牌。

我脑中闪过家中种种,想起辛苦的爹妈和努力的弟弟,赶忙避开他的手,把方牌往背后一藏:「我愿意,我写!」

大师神色不变地背过手:「好吧,不过我得提醒你,写错写多,可都会让你背上因果。写错了,就得用你的一魂一魄来填平重写;写多了,那向大仙借来的东西就要你在地下慢慢偿还了。」

我点点头,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把「发财」二字描在神篆上。

笔迹还没干透,爹妈就一个箭步冲来,将神篆夺了去。

我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大师伸出手一把将我拦下,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神篆得埋在槐树之下,就让你爹妈去吧。要办的事他们都去操办了,你只要乖乖听你爹妈的话,好生等着成婚的第七日,那大红大紫的气运必会降在你们何家的宅子上。」

3

听说赵家的小儿子在城里头赚了大钱,风风光光地带了个白净的小姑娘回来。

赵婶换上了崭新的袄子,三天两头地往外跑,有意无意提起自家出息的儿子,脸都笑开了花。

我突然记起赵大丫被捞上来的那天,我妈嘀咕赵婶的那几句话。

本想问问她赵婶和大丫的事儿,但她回家后却不知在想些什么,总盯着挂历出神,我就把这事扔在脑后,没再细问。

说不羡慕是假的,这几天我也总惦记大师说的泼天富贵,眼巴巴地盼着醒来就能过上好日子。

明天就是第一次见未来新郎的日子,也正巧是我十八的生日。

我念叨着美事,赶着天黑,迫不及待地和了被躺上床。

不知是我静不下心还是天气太冻人,我翻来覆去硬是睡不踏实,刚想着去趟茅房,一翻身就被凉意泼了满头。

两个纸扎人揣着手,一前一后地站在我榻边,它们脸上涂着劣质彩料,笑嘻嘻地眯起空空的眼眶。

我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在倒流,寒意从脚尖一点点地爬了上来,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救……」

还没来得及喊醒邻屋的爹妈,我的嗓子就像被人一手掐住,直勒得我脑袋发胀。

「子时到!新娘断念过生桥!」

一个不男不女的尖细声音在院里头响起。

我手脚发抖,眼泪花了满脸。那两个纸人一动不动地立着,我看着旁边空出来的走道,悄悄把脚挪到地上。

余光里,那两个纸人动了。

我拼了命地朝门外跑去,也不顾它们追上了没有。

门被我仓促地撞开,几盏大红灯笼在门头无风自动,院里放满了桌席,密密麻麻地坐着一桌桌的纸人,它们像是听见动静,一齐拧过脖子看向我,空洞的眼里好像有股瘆人的笑意。

我不受控制地惨叫出声,膝盖一软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往后挪动身体。

两只冰冷的手把我从地上捞起,强行拖着我走向冒着红光的主堂。

我的四肢使不上力,嗓子也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跨进堂中。

那堂上已经站了个人。

他涂着夸张的腮红,两只漆黑的眼珠一下子看向我。

这纸人,画了瞳仁。

我呼吸一窒,眼泪顺着脸滑落下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走到他身旁站定。

「新娘到!新娘新郎拜天地,易阴寿,兑阳程!」

我脑袋一顿,像是被什么力道按着脖子沉下去,跟纸人鞠了一躬。

救命!救命!爹、妈,救救我!

我的声音闷在胸膛里,无论怎么挣扎都只剩下微弱的支吾声。

那个夹着的尖嗓又怪叫起来:

「一礼成!新娘新郎拜高堂,祭血肉,成祖望!」

两个穿红袍的身影佝偻起身子,背对我倒走上高台。

他们的脸一闪而过,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是爹妈!

我一下子有了挣扎的力气,从嗓子里挤出几道不成调的声音,想引起他俩的注意。

可他们身型诡异,一声不吭地立在高堂之上。

我奋力挣扎起来,可那股怪力又把我压了下去。纸人新郎盯着我,他嘴角裂得更开,仿佛下一刻就要把脑袋撕成两截。

「二礼成!新娘新郎行对拜,化鬼妻,顺鬼神!」

眼泪糊住了眼睛,泪珠掉下去的瞬间,模糊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清晰,他惨白的皮肤几乎贴着我的脸出现在跟前,一双黑眼从下往上地盯着我,裂到耳根的红嘴吐出口浊气,我听到了那声清晰刺耳的调笑。

「嘻嘻。」

一股厚重的油脂气钻进我的鼻子,我两眼一黑,向前栽了下去。

「三礼成!鬼妻何苗入死门!」

阴风穿堂,满是纸人的院里一下子噤了声。

那纸新郎朝我一步步走来,模糊的视线里,我看见他裂开的嘴巴反复开合,像是在说———

「快逃。」

4

不知过了多久,我挣扎着从昏迷中醒来。

屋里没有纸人,也没什么恐怖的东西,一切好像都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我终于长舒一口气,有股劫后余生的喜悦,可一丝不安却还是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我有些后怕地顺顺气,想去和爹妈说说这怪梦。

「爹妈!咱们今天……」

手握住门把向外一推,我嗓里的话戛然而止。

门从外面被锁死了。

邻屋传来响动,窸窣的声音被墙挡住,听不太真切。

我悄悄将耳朵贴在墙上,努力辨别着那几道声音。

一个人道:「法子都说了,你们把何苗看好,跟赵家一样,七天过后就成了。」

我的呼吸一紧。

赵家?难道和赵大丫有关?

「干脆把这丫头的腿打折吧,免得夜长梦多了。」

「你这是生怕她不知道啊!要我说,咱们该咋过咋过,问起来就说没有,她指不定觉得那阴婚是做梦呢。」

「七天还是太久了,还不如现在就宰了完事。」

这是爹妈的声音。

窒息的恐惧再一次爬满全身,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我知道如果现在不跑,我就会变成下一个赵大丫!

「快跑。」

一个尖细却变了调的嗓音突兀响起,这声音分不清男女,像个往外漏气的破风箱。

我吓得一激灵,赶忙回头去找声音的来源。

可屋里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听到的话只是错觉。

「快跑。」

那声音又近一分。

像是我昏迷前听到的,纸新郎的声音。

寒毛炸起一片,我捂紧自己的嘴,不让尖叫漏出声。

他好像就在我身边,用那双我看不见的漆黑眼睛注视着我。

房门的锁突然发出脆响,一股寒气越过我,把那门板推开了一道缝。

我缩在墙角,紧盯着那条门缝。

隔壁的声音不减,应该还没发现这边的动静。

「快跑!」

内心的声音和纸新郎的催促交叠,我一咬牙,蹑手蹑脚地窜出屋,拔腿就朝山路跑去。

「她跑了!」

「快去追!大晚上的,这妮子跑不远!」

爹妈几乎是立刻扑出了院子,晃人的手电筒光紧跟在我身后。

我一猛子扎进林子,专挑没路的地方绕。

他们跟丢了人,停在不远处不知在给谁打电话。

我抓着机会赶忙抄小路上山,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不要变成赵大丫那样!

眼看山顶那座破庙露了头,我刚要松口气,一边草地突然发出沙沙的响动,有人从阴影里伸出手,一把将我截停了下来。

糟了!

我脚下一趔趄,纸新郎的声音霎时间变得清晰,他像叹气一般念叨那个磨耳的词:

「快跑。」

5

「苗儿,你干啥呢?」拽住我的人问道,语气不疾不徐。

我只顾奋力挣扎,直到看清他的脸才慢慢冷静下来:「小舅?!你咋在这!」

何成义扛着把铁锹,裤腰上别了个黑塑料袋,流里流气地笑了一声:「今天不是你十八生日么?这不晚上没人,我就想偷摸挖几颗刘叔的笋给咱添盘儿菜。」

「大半夜的你咋不睡觉?一个人往山上跑多危险。」

我有些提防地往外扯了扯手臂:「没、没事小舅……我跟爹妈闹脾气呢,出来走走就回了,你别管我。」

何成义倒是爽快地松了手:「夜里山上可有蛇,你小心点儿别走太远了啊。」

我狐疑地点头,刚退了几步,准备迈步子开跑,他突然发力把我塞进了树丛里。

叶子刮过我的脸,我倒在阴影里,爹妈的声音顺着几束光柱飘了过来:「哎!成义,看见何苗了吗?」

枝桠挡在眼前,我看不清何成义的表情,只注意到他的手似乎动了动,后才答道:「没呢,没准儿往那头跑了,咱分开找找。」

爹妈遥遥应了声「行」,快步带着手电走远了。

我这才从树丛里钻了出来。

何成义是我妈的表弟,虽然村里头都说他是个无赖,但出什么事,他却总会护在我身前,对我极好。

「苗儿,你得跟小舅好好说。」何成义道,「你到底干啥了,把你爹妈惹成这幅样子。」

我稍作犹豫,便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何成义拿手机照路,拖着铁锹带我往山顶上走:「这纸人哪能画眼睛?开眼纸人有目有珠,能看世界,又是人型,神鬼借了也不用还。咱们对街那户的闺女不刚死吗,就是用得这法子!」

「……赵大丫?」

「真造孽啊。」他砸了砸嘴,「给自家闺女说阴媒,那姑爷都不知道是仙是鬼,就敢往家请。」

「可、可那个大师,他明明说是请得大仙,不是什么山精野怪……」

「哪来的大仙?」何成义道,「『说阴媒』就是请阴神。让女娃做鬼妻,让神鬼做女婿,这是拿姑娘换运势的大阴招。你以为赵婶那贫困钉子户咋发的财,还不是吃她闺女的阴寿?」

我的后背阵阵发凉,一想到爹妈想要我命的架势,不由得发起抖来:「那我、我也会死吗?」

「话不说满,总归是有法子的。」何成义脚步一停,「你不是说拜堂的时候脑袋沉吗,你摸摸头顶。」

我的指头一点点往头上摸去,生怕碰到什么吓人的东西。

好在头顶的尽头只是一支发簪,它不知什么时候插在了我发间,把我的头发盘成一个整齐的发包。

那簪子的质地和神篆极为相近,只是细长一支,用手抬着却极有分量。

「你可要悠着点,这叫离簪,上头承的是你还没交出去的阴寿,所以这么压人。」他把铁锹往腋下一夹,伸手托住我头上的簪子,「只要这簪子还戴在你头上,就是告诉阴神你还没过门,他就没法子动你。」

他的手机猛地震动几下,一下子打破了林里的寂静。

我的衣袖像被无名的力量勾住,突然发狠地向后扯去,我回过头,只看见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何成义一手扶着发簪,一手握着手机,理当是没有空余的手再来拉我的。

我的心头忽然一紧。

「成了,头香燃尽了。」何成义瞥了眼手机,随即突兀地咧开嘴朝我笑,「苗儿,你知道这簪子为啥叫离簪吗?」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我赶忙握住发簪,却还是迟他一步。

簪子脱手,发丝如雨一般散在我脑后。

何成义丢下那支灰黄的簪子,狰狞的笑容被手机光照得诡异。

「这离簪离了脑袋,头发自然就散了。一离一散,就成鬼妻。」

「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那把铁锹被他提在手里,像是终于派上用场,重重地朝我抡了下来。

6

我下意识地两手抱头闭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来。

「……我草,怎么回事?!」

何成义突然骂出声,他喊破了音,话里有股我从没见过的紧张。

我偷偷看向他,那把铁锹头离我还有一臂距离,此刻正劈在一个惨白瘦削的身影上。

那身影慢慢回头盯我,漆黑的眼睛看不出情绪,一张清秀的脸被裂到耳根的嘴角一分为二,及肩的短发上粘着血迹,显得异常狰狞恐怖。

我惨叫出声,慌不择路地往那破庙跑去。

何成义的脚步紧跟在后,他几乎踩着我的脚印一步步追了上来。

我没头苍蝇似得冲进庙中,何成义却猛地刹住脚,像是有什么顾虑。

他站在槛外,狠狠把那铁锹戳进地里,眼神怨毒地咒骂起来。

「槽泥马的,b崽子真能跑。你要有种你就搁里头呆一辈子,你敢冒头,我他妈就弄死你个小贱人!你以为你能躲多久?该死的一个都跑不掉!」

他不知骂了多久,骂得口干舌燥,像是终于累了般啐了一口,一屁股坐在庙前的地上,吞云吐雾起来。

我缩着脖子藏在柱后的阴影里,见他坐下,慌忙地往庙后奔去。

坍倒的墙后露出一个深邃的窟窿,透出一条隐约的下山路。

没等我高兴多久,我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他似乎在和什么人交谈。

「都说了该听我的,早点把腿打断哪还有这些事?」

7

我头脑发晕,无法接受眼下的一切。

腿脚不听使唤,只是颤抖着往后退去,一头扎进香案底下躲了起来。

庙里的墙面破破烂烂,落在地上的牌匾布满蛛网,上头明晃晃地写着「有求必应」。

有人说,若有所求,正神会告诉你,修行在个人;可若求阴神,阴神便会有求必应。

可相应的,在阴神手里拿东西的人,必定得付出一些代价,往往没多久,就会招致不幸。

我一直当这是吓唬小孩的鬼话,没成想自己竟然就撞上了传闻里的求阴神。

「快跑。」

纸新郎的声音再一次催促起来。

只是这次,他好像脱离了某种桎梏,语调竟有些轻快。

我一扭头,就对上了那对黑得瘆人的眼睛。

他仿照我的姿势蹲在香案的另一边,黑发垂下,盖住了大半张脸。

他浓密精致的眉眼显得有些妖艳,可那咧到耳根的嘴角还是扎眼的吓人。

我强迫自己转回视线,默默地把头埋在腿间,装看不见他。

虽然装得波澜不惊,心底却在无声地尖叫。

「别装了,我知道你能看见。」

他的口音怪异,像含了口水似的含糊不清。

我硬装听不见,强忍住发抖的身体,默默祈求他不要再向我搭话了。

两只漆黑的眼球突然出现在眼前,我尖叫出声,吓得两腿一蹬往后仰倒,脑袋重重地磕在香案腿上。

他伸手把我扶起,冰凉的指尖在我头上一点,原本发热疼痛的地方一下子冷却下去,恢复如初。

我有些发懵。

这纸新郎好像并不想要我的命,而且……好像还是个女孩子?

「别太感谢我。」苍白纤细的手指在我面前摆了摆,「耗得都是你的阴寿。」

我有些失语,但也更加确定,这声音虽然沙哑到分不出男女,可仔细听还是能听出女生的音调。

「……你、你到底是什么……」我鼓起勇气,声音却抖成了筛子。

她一笑,指了指堂上一尊毁了的神像:「用你们的话来说,我是阴神。你要是觉得不吉利,叫我姐姐也可以。」

「啊?」我呆在原地,场面逐渐开始脱离我的认知。

我还在出神,庙外爆发的争吵声却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爹的嗓音激烈,像正怼着人怒骂:「眼皮子底下的丫头都能让她跑了!?我就是拴条狗都能咬着人,你这……」

「你们知道鸡毛啊!有那东西在!那东西懂吗?」何成义也一扯嗓门怼回去,「你们要有那胆子怎么不自己干?找老子来干啥?」

他们吵得不可开交,连把守后门的人都跑来前门拉架。

我不自觉地看向空荡荡的后门,呼吸急促起来。

「想跑吗?」她鲜红的嘴唇弯了弯,我不敢看她,有些犹豫。

「爹妈他们是不是被什么蒙了心,他们之前不是这样的。小舅之前对我也很好,是不是……」

「傻宝儿,你被他们骗咯。」她扯起我的手,睫毛弯弯,「他们就是一伙的,我都提醒你那么多次了,你还傻乎乎的跟他一起等时间。你觉得他好心帮你打掩护,人家可是在跟自己人打手势卖你呢。」

我扯住被她拉起的手,猛地甩了甩头:「我、我不信你,你是阴神,大丫就是被你杀的……你肯定会把我也杀了!」

阴风阵阵吹来,她瞳下的情绪翻滚,松了手。

「好伤心。明明对我这么伶俐,怎么碰着真坏人又突然听话了呢?」

阴神的语调冰冷,道出的话像刀刃般扎进我心窝:「从你许愿开始,这就是个圈套。为的,是让你心甘情愿地交出阴寿跟我祈愿,让你家所有人发大财啊。你的好爹妈好舅舅可给你演了一出大戏呀,为了拔离簪,可真是委屈你陪他等那么久了。」

「不会的!爹妈不是这样的!」

我面对她,一步步往后倒退,惊恐间没留意,竟一步踏出了庙门。

一阵劲风袭来,铁锹的尖头直冲我的膝盖。

我来不及闪避,那只鬼手就先我一步,将那铁锹头掰折了过去。

「我的傻新娘。」她咯咯笑道,「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我爹一下子松开木柄,连滚带爬地挪开几米远。

他们一群人扎堆抱团,看向我的眼里满是恐惧。

可明明他们才是想伤害我的恶人。

我的心跌入谷底。

「还等什么呢?」阴神回过头,嘴角似乎又开了些,「跑吧。」

我不再留念,撒开腿从后门跑了出去。

身后的灯光被黑夜吞没,我终于消失在夜色之中。

8

因为逃得实在太急,我兜里只揣了些零钱,买完车票就不剩多少了。

大巴不知开了多久,才终于晃悠悠地驶进镇子。

我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开来。

镇里的夜风和村里一样,吹得人直哆嗦。

因为年初辞了工作,我在镇上无处可去,只得蹲在站台上被风吹得打摆子。

我紧了紧唯一的单衣,打算找个挡风的楼道凑合一晚。

一转头,眼前就是一张倒挂着的惨白鬼脸。

图书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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