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过一场大病，那之前的记忆都没了。
但我知道柳如风是我哥，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熬过这个冬天，我带你去西北的草原骑马。
可他食言了。
雪都还未消融，他便先一步去了。
薛印一身明黄色的长袍，踩着柳如风的尸体走过来。
［他死了，你的眼里才会有我...］
可薛印不知道，我早就瞎了...
......
1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烂肉丢出去喂狗。」
我趴在地上，胡乱的抓着那些雪，哭着往前爬。
耳边是骨头被碾碎的声音，刀剑没入血肉，微弱的的喘息戛然而止。
我的心一颤，终于摸到了熟悉的丁香花暗纹。
「阿哥…不要…别留我一个人…」
皮肉外翻，白骨外露，柳如风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薛印把阿哥踹的远远的，摁着我的脑袋将我拉进怀里。
「你的眼睛…看不见了？」
我不吭声，固执的爬过去抱起柳如风。
气的薛印浑身发抖，掐着我的下巴吼起来。
「说话啊！」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瞎的。
阿哥说我生了一场重病，那之前的记忆都没了，眼睛应该也是那时候坏的。
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却被薛印一剑捅穿了心。
我对着薛印的脸啐了一口，只求他能让我死个痛快。
黄泉路上，我还可以和阿哥搭个伴。
那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拔刀怒视着我，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薛印却无动于衷，拽着我从地上站起来。
「跟我回家。」
我不依，张嘴咬在他的手腕上。
柳如风死了，我又成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没有家了…
薛印擦着我脸上的血，将雪白的狐裘拢在我身上。
他抱着我，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
「想替他报仇，你得先活下来。」
「哪怕恨我也无所谓…」
等我再睁眼的时候，周遭安静的吓人。
我刚想起来，就被人扼住了手腕。
「阿哥…是你吗…」
那人僵了许久，甩开了我的手。
“他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你知不知道他是…”
我不想听薛印说话，用被子盖着自己缩到了角落里。
薛印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一个跨步上了我的床，拽着脚腕给我拉进怀里。
他捧着我的脸，模样凶狠的像是要把我拆吃入腹。
「你要装不认识我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薛印在说什么。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我不过一介平民，如何谈得上认识二字。
「你当初不告而别，也是为了他？」
脑子里传来一阵钝痛，我用力推开薛印，蜷缩着身子痛苦呻吟。
这是老毛病了。
十天半个月就会来一次。
严重的时候我疼的满地打滚，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柳如风将我死死的抱在怀里，豆大的泪珠往下掉。
「袅袅不怕，阿哥在呢。」
「等熬过这个冬天，我带你去西北看巫医，一切都会好的。」
他的手一下下拍在我的背上，将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安抚下来。
我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却发现是薛印在替我拍背。
胸腔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碰我！
我咬着牙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薛印的身子扎下去。
等他死了，我就下去陪柳如风。
2
温热的血顺着手腕一路往下，我心里快活的不行。
薛印闷哼一声，将我手里的簪子夺走。
「差一点你就替他报仇了。」
「孤这条命等着你来拿。」
他被人搀扶下去，寝殿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我靠在墙角，再没有刚刚那副跋扈的模样。
什么薛印，什么皇家，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和阿哥只是想活下去，为什么都这么难…
柳如风并不是我亲哥。
我是被他捡回来的。
听隔壁阿婶说，柳如风本是进京赶考的书生。
偏是一个下雪天，发现我满身血躺在巷子里。
柳如风心善，将我捡了回去好生照顾。
请大夫把他赶考的钱都花光了。
「你啊，就是个拖油瓶。」
「柳如风本是高中的命…」
无数个夜晚，我听着阿哥翻书的声音，心里都说不上的难受。
如果没有遇见我，他一定当上大官了。
才不用带着我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更甚至…丢了性命…
哭着哭着，寝殿的门又开了。
「滚出去。」
话音刚落，两个巴掌结实的抽在我脸上。
又尖又细的声音刺得我耳朵生疼。
「哪来的野丫头敢对太后不敬。」
走了一个皇帝，又来一个太后。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全都来了。
见我没反应，那人一把拽起我的头发，丢到了太后的脚下。
金丝做的鞋子踩在我手上，来回碾压。
「哀家说过，你走了就不要回来。」
「你把哀家的话当耳旁风？」
我听不明白。
他们好像都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我是柳袅袅，柳如风的妹妹！」
「不是你们口中那个人！」
十指连心，我疼的直抽冷气，却倔强的不肯低头。
凭什么别人造的孽要我和阿哥来还...
太后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嘴角，轻笑出声。
「柳如风害你满门抄斩，你却将他当哥哥。」
「哀家这就送你下去，让你亲自问问他。」
一群老嬷嬷呈包围圈的形式朝我逼来。
我咽了咽口水，退无可退。
千钧一发之际，寝殿的窗户突然开了。
几只铁箭嗖嗖射进来，钉在嬷嬷的脚前。
老人家承受能力差，有两个当场就昏了过去。
太后虎躯一震，强装镇定站在那，梗着脖子放狠话。
「印儿竟然还留了人给你。」
「我就再让你多活两日。」
她冷哼一声，挥着袖子落荒而逃。
我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窗口，那里却一个人也没有。
绝对不是薛印的人！
我嗅了嗅鼻子，眼眶一下湿润了。
空气中残存的…是我最爱的丁香花气味…
夜晚静悄悄的。
院子里那急促的脚步声就显得更加突兀。
我的手刚摸上刀，怀里就多了一个会动的毛球。
吓得我一蹦三米高，退到了墙角。
耳边传来男人的轻笑。
「一个兔子而已。」
「你若不喜欢，我喊人炖了它就是。」
小兔子吓得浑身发抖，铆足了劲往我怀里钻。
我瞪了薛印一眼，给小兔子顺毛，抱着它缩回被子里。
不知道为什么，这兔子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3
炖汤...那太禽兽了！
「球球，我们不听他说话。」
无人注意的角落，薛印身子一僵，神色晦暗不明。
他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着。
「还是这样俗的名字…」
薛印没有走，还在我殿里打了地铺。
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我握着刀，蹑手蹑脚地溜下床。
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杀了这暴君，给我那冤死的阿哥报仇。
怕给薛印吵醒，我只敢一点点摸索，想来个一击毙命。
可我摸了半天，地方没找着，他的身反而子越来越烫，喘息越来越粗重。
等我意识到不对想跑时，薛印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他嗓音低沉，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想起我。」
豆大的泪珠滴在我脸上，砸的我一愣一愣的。
原来他也有心啊...
那就挖出来让我看看，是不是黑的发烂了。
刀尖没入胸膛，绞着肉再转两圈。
薛印疼的浑身发抖，却不制止我。
「这样就够了吗？」
他握着我的手腕，刀又往里捅了两分。
疯子！
我一把推开他，胡乱的擦着手上的血。
等我背过身去的那一刻，垂在眼角的泪也掉了下来。
这不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吗…
可心为什么这么难受…
薛印挣扎着爬起来，替我抹去脸上的泪水。
「我会帮你把以前的记忆找回来…」
那段空白的人生，真的能回来吗。
薛印趁我发愣，锁住我的脖子让我张开嘴，往里丢了一个黑乎乎的玩意。
我被呛的直咳嗽，囫囵吞枣咽了下去。
「这个药每三天吃一次，但凡晚一刻钟就会毒发身亡，七窍流血抽猝而死。」
薛印那得意洋洋的模样真是让我后悔刚刚没捅死他。
「想活下去，最好学学怎么讨我的欢心。」
我不怕死。
只是我得带着薛印一块下地狱。
他的警惕性那么高，身边又都是暗卫。
硬碰硬肯定行不通，我得寻些其他法子。
薛印被我连踢带踹轰了出去。
我要好好休息，明天再想怎么夺他狗命。
可背刚沾到床，屋顶上就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
还有人？
我举起刀挪到窗边，那种熟悉的丁香花气味又飘过来。
男人翻窗进来，紧紧地抱住我。
「袅袅，我回来了。」
柳如风？
他不是全身冰冷，被人剁碎了葬身狗腹…
我举起的手僵了好久，迟迟不敢回抱住他。
如果他像荧光一样四散开，我真的会疯的。
「几日不见，阿哥都认不出了么？」
柳如风跟以前一样刮我的鼻子，将我抱的紧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