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中的妇人只要有孕。
便会来同我娘讨水喝。
经由我娘的指点,喝上一口青河水。
女胎便会流产,男胎则会顺利生产。
直到我莫名怀胎,脖子上出现诡异红线。
才发现我娘她根本不是人。
1
「呕……唔呕……」
我躲在房后,吐得眼冒金星,却压抑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被娘听见。
「咚——咚——咚——」
前院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
听到娘的脚步声,我慌忙站起身,忍下恶心,铲起几锹土匆匆掩盖住呕吐物。
「姜妹子,这河水能喝吗?」
李二婶敲开我家的院门,指着门前百米处的河水,神色期待地看向我娘。
我娘扫了眼她已经显怀的小腹,神色冷淡,轻飘飘道:
「三日后,再来吧。」
「哎,好、好的,感谢姜妹子。」
婶子没有丝毫不悦,小心地赔着笑脸,将一筐子鸡蛋塞到我的怀中。
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我咬了咬嘴唇,观察了下娘的神色,斟酌道:
「娘,李二婶这胎怀得不易……」
「闭嘴!和你有什么关系,滚进去做饭。」
我娘神色骤变,冷冷地看向我,厉声呵斥。
我下意识摸了摸小腹,不敢再出声。
今早娘突然说要吃肉。
我拎着那筐鸡蛋去隔壁王大娘家换了块猪肉回来。
猪肉下锅,荤腥味勾得我又恶心起来。
吃饭的时候,猪肉我是碰都不敢碰。
见我只顾着埋头吃碗里的米饭,娘夹了一筷子肉放到我碗里道:
「怎么不吃肉?」
我抬起头,见娘停下筷子正盯着我。
顶着娘莫测的目光,我只得将肉放进嘴里,囫囵嚼了两下,连忙吞了下去。
呕吐感上涌,我迅速扒了几口饭,站起身道:
「我吃饱了娘,我、我去收拾下厨房。」
离开娘的视线后,我才敢将刚吃进去的饭吐了个干净。
我不知道别的孕妇,怀孕都是什么样子。
有没有我这么剧烈地反应?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怀上的孩子。
我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男人接触过。
但我能清楚地感知到,有一个小生命此刻就在我的腹中。
同我血脉相连。
三日后。
李二婶一家早早等在我家门外。
我娘不紧不慢地起床,吃完我做的早饭。
收拾妥当后,才慢悠悠地走出去。
带着几人,来到青河边。
拿出一只白瓷碗,弯腰盛了满满一碗青河水递到李二婶面前。
李二婶年岁已经四十有余。
早几年我娘来前,生下过两个女儿。
我娘来后她陆续喝下过几次青河水,都是女胎,流掉了。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再难有孕。
没承想今年竟又怀上了。
李二婶接过我娘递过去的河水,神色紧张,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
在她丈夫和婆婆焦急地催促下,仰头将满满一碗河水喝下。
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而我站在娘的身后,浑身颤抖。
不知是不是我有孕了的缘故。
我竟看到李二婶喝下的河水,化作一道红色血线,划过李二婶的喉咙。
「回去等待结果吧。」
听了我娘的话,李二婶一家忐忑地离开了。
我和娘所在的这座偏远山村。
村里多数人家都是李姓,李家村是出了名的排外。
我娘作为村中为数不多的几户外姓人之一。
是唯一受到村人优待,甚至礼待的人。
只因自我娘来到李家村,并在村后山的青河边安家后。
村内有孕的妇人便会在我娘的指点下,喝下青河水。
喝下河水的妇人,若怀的是女胎,便会流产,若是男胎则会安然无恙。
而我不是我娘亲生的。
据村人说,我娘来了李家村三年后,在村外将我捡了回来。
娘虽然对我不好,但确实给我一处安身之所,将我拉扯长大了。
虽然,可能是我照顾娘更多一些。
夜晚。
我早早吃完晚饭,麻利地收拾妥当。
钻进被窝里,赶紧闭上眼睛。
我知道,今晚娘又要出门了。
每当村里有孕妇喝下娘盛的青河水,当天夜里娘便会披上羽衣出门去。
娘的房间里挂着一件十分漂亮璀璨的羽衣。
由无数不知名的鸟类羽毛织成,在昏暗的房间内都还有淡淡的光华流转。
娘从不让我碰,白日里娘也从不会去穿。
小时候不懂事。
第一次见娘深夜外出,吵着闹着要跟上去。
被娘狠狠修理了一顿,才消停。
后面便学乖了,再不敢多问多看。
夜里下了一整夜的雨,翌日。
我起床时,娘还睡着,房内挂着的羽衣下有昨夜的雨水滴落。
去院内菜地浇水时,听到隔壁有交谈的声音传来。
「听说了吗,李二家的,这一胎恐怕又是姑娘。」
「怎么?她见血了?」
「可不,今天一早李二家就闹起来了,李二媳妇捂着肚子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咱们都是喝过青河水的,若是女儿,便会犹如一只大手使劲在腹中拉扯般剧痛。」
「是啊,还会有大量的鲜血涌出,如此折腾三次,孩子便彻底没了。」
「李二媳妇年纪大了,出的血格外地多,整个人趴在血泊中哀叫,她丈夫和婆婆见状知道这胎没戏了,将人扔在那便不理会了。」
「哎……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样了。」
听到这,我的手抚上肚子,想到李二婶喉间那道血线,越发害怕起来。
恐惧使我浑身颤抖,再次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好不容易扶着墙直起身来,擦了擦嘴角。
刚一转身:
「啊!」
娘就站在门边,正目光幽深地看着我,我吓得惊叫出声来。
摸不清娘的神色,我忐忑道:
「娘,你……你起了,我这就去做饭。」
娘没有理会我的话,而是走到我身前,递出一碗水道:
「吐得这样难受,喝口水缓缓吧。」
我看着娘手中那只十分眼熟的白瓷碗,不敢抬手去接,连连摆手道:
「不、不用了娘,我没事了,我去做饭。」
说完不敢看娘的神色,慌忙跑开。
见娘没再逼我,也没有过问什么,我默默松了一口气。
暗怪自己多疑,我毕竟是娘养大的孩子。
临近年底,我将院子里种的菜,收割了一波。
又将这一年众人送给娘的谢礼整理好,准备下山,去最近的镇上卖掉,换些年货回来。
娘的名声越来越大,不乏有外村的人慕名来求河水的。
积攒的谢礼也格外丰厚。
我将东西顺利卖掉,买好需要的东西。
摸了摸渐渐显怀的肚子,满心欢喜地向回走。
今年能过个好年呢。
回程的路上,下起了小雨,渐渐地雨越下越大。
视线逐渐看不清前方的山路。
余光看到路旁刻着土地庙的石头。
我想也不想便顺着石头旁的小路走了进去。
2
果然没走多远便见到一座破败的小庙。
连忙冲进去,将身上挑着满满年货的担子放下。
掸了掸身上的雨水,余光却发现庙中竟还有人。
是一个年轻男子,看着不比我大多少的样子,面容白皙清俊,穿着却十分潦草不羁甚至……有些狂放。
那人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神色怪异,吓得我退后一步,开始后悔来这里躲雨。
正在考虑要不要赶快离开时,那人突然出声道:
「姑娘,你喉间的血线出现多久了?」
闻言,我再顾不上离开,震惊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
「血线!!?」
「不可能!」
我一直十分小心,娘碰过的水甚至吃食,我都不曾动过。
我慌乱地环视四周,在角落里看到一个破铁盆,哗啦啦地接了半盆屋顶漏下来的雨水。
连忙冲上去,趴在盆边,借着雨水,隐约看到脖颈中间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线。
我吓得跌坐在地,迟迟回不过神来。
一旁的男子,神情严肃,朝我走来。
「恕我直言,你怀的是鬼胎,尽快处理掉为好。」
「鬼?鬼胎?」
面对男子的步步紧逼,我下意识捂住肚子向后退。
「不、不是的,这是我的孩子。」
不是什么鬼胎。
男子见我懵懵懂懂的样子。
犹疑了一瞬,突然不好意思起来,磕磕绊绊道:
「那你,你、你和男人在一起睡过觉吗?」
「什么?怎么可能!」
我被男子突然的问题问得脸颊通红,我和男人说话都很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