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阵颠簸震醒,后脑传来钝痛。
模模糊糊地想叫人,又被嗓子干痛的感觉阻止了发声。
我突然察觉到事情不对。
一阵天旋地转后,我想起来了——我被绑架了!
1.
头痛,嗓子痛,身上也痛,浑身的肌肉都好像散架了一样。
眼前很黑,我不太确定原因,迟钝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我应该是被塞进了后备箱。
发动机的轰鸣中,能听到前面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应该是绑匪。
身处黑暗中,我才开始后悔,不该独自一人出来旅行。
边境小城,租车,换现金,自驾。
我提前预设过很多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和状况,唯独没想到会被绑架。
又是一阵颠簸,身体磕在狭小的后备箱里,尖锐的痛感让我精神了不少。
稍微回想一下,我穿着很普通,租的车也不贵,随身行李只有日常用品,包里是少量现金和手机。
绑匪看上我什么了?他们想要什么?
我有点恐慌,又强迫自己冷静,本能让我的头越发痛起来。
前面的绑匪操着浓重的口音聊天,我只隐约分辨出一个词——白粉。
他们……是毒贩!
边境,毒贩。
把这两个词联系起来的瞬间,我被一阵寒意激出了冷汗。
我还能活吗?
2.
车开了一阵,缓慢地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交谈声。我有点激动,难道是边防人员?
我扭动了一下身体,想制造点噪音出来,但马上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我旅行的地方离边境线不太远,但我醒来之后车速虽然很快,时间也不短,他们可能绕了远路。
而且听车外人的语气,双方很熟悉。
我相信我方边防队伍的可靠性,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在偷渡。
现在制造噪音,恐怕不仅不会获救,还会被灭口。
我咬紧牙关,痛苦地闭上眼睛。
3.
车子重新发动之后,开了一阵子,有了更明显的颠簸,可能是上了山路。
我被颠得七荤八素,胃里阵阵不适。
不能吐,否则就要和呕吐物相伴了。
山路上毒贩开车更莽了,后半段我全靠意志力撑着才勉强没吐出来。
被拽下车的时候我还晕乎乎的。
一站上平地,我根本站不住,被强行拉着走了两步就哇地吐了一地。
拉着我的毒贩眼疾手快地松了手,看我跪在地上吐得天昏地暗。
眼泪鼻涕糊了我一脸,一半是难受吐的,一半是遏制不住的心情所致。
我用力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全是苍翠的大山,除了藏在里面的一座村寨,看不到任何人类文明的标识。
我心里忍不住发凉,这下,进了毒窝了。
4.
他们把我带到一个男人面前,年纪轻轻,但看起来却是他们的头目。
此时我被绑得严严实实,发卡早就不知甩到什么地方去了,披头散发,身上脸上都蹭上了车里的污垢,还沾着不少呕吐物,活像个疯子。
“大……大哥,我没钱,我真没钱……”我嘶哑的声音一直发抖:“我值钱的东西都在车里呢,车是租的,你们随意自取,放我条活路行不行?”
为首的男人看了看我,似乎有点困惑,皱着眉问那个绑匪:“这是?”
之前下手特别黑的一个毒贩笑嘻嘻:“老大说既然你瞧不上她,就让我们随便挑个女的给你送来,宇哥,你看着妞儿长得还行不?”
那个宇哥脸一黑:“这又胡闹什么?”
我很快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这个毒寨的大当家看上了二当家,就是眼前这个宇哥。他没从,所以我成了他们抓来出气的倒霉蛋。
虽然但是,你们毒贩子相爱相杀,为什么倒霉的是我?!
5.
宇哥显然是对我没什么兴趣,让人把我关起来就不管了,我姑且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
但是没过多久,这条小命就快完了。
关我的房间在一个挺偏的小楼。铁窗铁门,根本不怕我逃走,所以干脆也没有看守。
也就意味着,没人给我送吃的。
房间里只有一个简易的厕所,不算干净,但好歹能解决一部分生理问题。厕所有自来水,但水里有股怪味,像是掺杂着铁锈和消毒剂的刺鼻味道。
开始只是有点饿,等到嗓子又开始冒烟的时候我忍着怪味喝了自来水。
饥饿的滋味太难熬,我的胃从阵痛,到抽痛,再到感觉不到痛,经历了相当长的煎熬。
等第六天大当家和宇哥带人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奄奄一息了。
6.
“哟,还活着?命倒是挺大。”美艳的女人让人把我从地上捞起来,强迫我抬头,盯着我打量了一眼,笑了:“我说呢,这么一个黄毛丫头也想让我们二当家收下?一群狗脑子。”
宇哥看也没看我,对着女人柔声说:“我答应你和这没关系。”
我饿得发昏的头已经无法思考太多,有气无力又可怜兮兮地哀求:“姐姐,我饿……求你了,让我吃一口饭吧……”
那女人闻言,端详了我一会儿,戏谑地对宇哥说,:“其实仔细看看长得还不错,阿宇你不考虑一下?”
宇哥半个眼神都没分给我,伸手搂住她:“考虑什么,我有你了。”
女人满意地笑了,挥挥手走出房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只想要一口吃的。
7.
我还是吃上了饭。
可能是怕我跑,我吃个饭,被十几个人围观,挺诡异的。
饭菜简单,不算好吃,但我还是狼吞虎咽,没办法,太饿了。
“你不是本地人,从哪来的?”
大当家,他们叫姝姐的女人端着咖啡,看似不经意地问。
我可没觉得给我饭吃的就是好人,打起十二分精神:“上海。”
姝姐的眼神中满是怀疑:“从大上海跑到边境来干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散心。我被劈腿了。”
姝姐起了兴趣,让我详细讲讲。
我老实回答:“我男……前男友,毕业之后没工作,一直靠我养着。后来他勾搭上一个富家小姐,就冷暴力玩失踪,其实是和别人秀恩爱。分手之后他总骚扰我,我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旅游散心。”
“哦?这么说是个渣男?他叫什么?”
我知道,她并非好奇,只是在试探我话语的真实性。
“韩诚。”
8.
虽然他们没杀我,但放我回去肯定是不可能了。
没杀我的原因,是宇哥提议让我给姝姐做助理。
人是铁饭是钢,挨饿这种事情,经历过一次就绝不想经历第二次。
为了活命,也为了一口吃的,我就真的成了姝姐的助理。
服侍她洗漱打扮,吃饭睡觉,要随叫随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愤恨?我是不敢的。
宇哥忙起来没空过来,姝姐发脾气,我受罚。
宇哥来了两人秀恩爱,姝姐会嫌我在一旁晦气,还是我受罚。
就连宇哥吩咐我端茶倒水,姝姐都会觉得他跟我说了话要罚我。
名为助理,实为出气筒。
姝姐就像是犯了恋爱脑的蛮横小姐,宇哥才是全权负责一切“生意”的真老大。
但我知道不是。
能当上毒贩头子,怎么可能那么没脑子?
9.
这天我受罚后,带着一身伤回到房间。没过多久,轻轻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来的人我也熟,是宇哥身边的小弟大飞。
他把医药箱放下,示意我自己上药。
他看了我一会,小声说:“要不,你跑吧。”
我一愣,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你的事情,其实就是出气筒,这么罚下去早晚没命。”他犹豫了一下,“你就是个普通人,不要掺和进来,跑吧。”
我苦笑:“怎么跑,我不认路,跑不了多远的。”
大飞摇摇头:“后天有宗大生意,宇哥和姝姐不会带着你,趁那时候跑吧。”
然后,他告诉了我下山的路线:“从这跑,是条小路,我祖辈都是这山里的,别人都不知道。”
我感动地握住他的手:“谢谢你!”
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
10.
到了日子,果然毒寨里很多人都调走了,留下的人没什么防备。我挑了个空档,悄悄从大飞说过的路线逃了。
开始还算顺利,但山路不好走,我咬着牙,如果这次失败了,下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快到山下的时候,我仿佛能听到临近马路的车声。
我心中有些疑惑,原以为这条路上会有人守着,要么就是有陷阱。现在这么轻易就让我跑了,难道大飞说的是真的?
他真有那么好心?
像是回应我心中所想,再一个拐弯,等着不少人。
为首的就是大飞。
我笑了,脸上出现的却是扭曲的表情:“你骗我!”
大飞挥挥手,我没什么悬念地被抓起来带走。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11.
这一次的惩罚格外重。
我被吊在空地上,几个毒贩轮流抽我。
我已经分不清哪里是伤口,四面八方都在痛,都在流血。
到最后,呜咽都没有力气。破碎的衣服混着血肉,一块一块黏在身上。
我的意识在挣扎,肉体却拉着我向下沉。
我快死了吗?
原以为能撑过去的。
“姝姐,宇哥。”不知什么时候,落在身上的鞭子停了。我透过被血蒙着的眼睛看到有人站在我面前。
“还没死?”
我想起来了,这声音是姝姐的。
可惜动不了,这么近,这么好的机会……
又有个声音提醒我:不行,不能动,她,他们,一个都不能动。
宇哥粗暴地抬起我的脸,颈侧的伤口被牵动,疼得我一激灵,意识稍稍回笼。
“一个打杂的这么不听话……”宇哥的声音冰冷冷的,把我头一丢:“切一只耳朵,让她长长记性。”
说着他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洗手,甩手的时候水珠溅到我脸上,又流到伤口里。
“再不听话,杀了找地方埋。”
12.
因为宇哥一句话,我活下来了。
虽然只是把我扔在房间里自生自灭。
床上被我的血浸透,干了又被浸透。伤口反复发炎,我时常陷入高烧的昏迷。
睡着的时候我总能梦见爸妈,他们在叫我回家。
但我不敢叫他们,远远看一眼,就强迫自己离开。
哪怕在梦里。
过了几天,大飞来了。他带了药和绷带,还有两套衣服。
他没说什么,放下就走了。
我忍着痛,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消毒,就着自来水吞下药片。
我得活下去,我还要回家。
13.
缺了一只耳朵,保住一条命,倒不算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