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有令!庶子残害嫡子!理应吊起来打死!”
正值腊月,小年还没到,几尽无光的夜里,鹅毛大雪纷纷降落。
永昌侯府院内,一株醒目的红梅开得正灿。
闷沉的鞭笞声在空中响起,划破寂静的暗夜。
屋内,床头的安神香刚燃了一半,阮棠猛地睁开眼,发觉自己的背脊已被冷汗淌湿,浑身无力。
吴嬷嬷连忙扶她坐起,用帕子替她拭去额梢的汗。
阮棠怔怔地看着吴嬷嬷,心头猛地一紧。
吴嬷嬷?
她不是死了吗?
一时间,阮棠精神恍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待她缓过神,听见床前的抽泣声,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娇弱美人,腰身纤纤,举手投足间尽显弱势。
此时,她那双杏眸哭得红肿,更添了几分可怜意,“求主母开恩,饶了祈哥儿吧,他年纪尚小,要真打出了事,日后还怎么科举啊!”
吴嬷嬷眼一横,“胡姨娘还好意思说!祈哥儿同云哥儿一天生,他年纪小,那云哥儿呢!”
“这天寒地冻的,祈哥儿一个妾生子竟在众目睽睽下把云哥儿这个嫡子推下湖!这不明摆着是要云哥儿的命!”
闻声,阮棠眸底精光一闪。
她这是重生了?
回到了祈哥儿被她险些打死那日!
祈哥儿,程祈。
一想到这个名字,阮棠顿感剜心钻骨。
她压下眉梢,狠狠地瞪了眼跪在地上的娇弱美人,恨意直涌。
胡媚儿!
她曾拿她当亲姐妹一般对待,怎料她却同她丈夫苟合,生下一子!
想起自己前世被她当做猴一样戏耍,阮棠恨不得把她丢下水淹死!
上辈子,因祖上世代交情,她如愿嫁给自己心仪多年的少年郎程天奉为妻。
原以为她能与自己的少年郎过上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的生活!
没想到到头来,镜花雪月皆是一场空。
胡氏以侯府老太太孙侄女的身份入府养病,博得她的信任后,便经常进出她院里,一来二去,竟跟程天奉看对了眼。
程天奉不惜伤了她的心,执意要抬胡氏为平妻。
是她以命相逼,才保全自己的地位。
没想到胡氏为了霸占她的地位,不惜铤而走险,狸猫换太子。
故意害她早产,买通稳婆,为得就是把她的孩子偷走!
侯府的嫡长子成了不受人待见的妾生子,而胡氏所生的妾生子却享受本不该属于他的荣华富贵,被她当作掌中宝、心头肉一般对待。
她倾注心血,供他考取功名。
怎料她为他积一身劳病,缠绵病榻时,他却大张旗鼓地要认回亲生母亲。
她是被这白眼狼活活气死的啊!
阮棠懊悔自己临死前才知晓真相,她的亲生儿子程祈,早已死在三年前的一场大雪中。
她才是罪魁祸首!
失去亲子之痛,被养子算计之苦,直叫她酸心腐脾。
阮棠敛去眼底的哀伤,目光变得狠厉,“胡姨娘爱子之心昭昭,不妨剩下那几鞭,就由胡姨娘代替吧!”
胡氏瞳孔一震,是为惊色,“主母,您这是一并要我们母子的命啊!”
话音刚落,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声音稚幼,是祈哥儿!
阮棠刚想冲出去,余光扫了眼屋内的人,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
她让吴嬷嬷替自己找了件薄氅,随意搭在肩上,乌丝用素簪一挽,尚存病态的脸依旧明艳动人。
她容貌不差,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偏程天奉被胡媚儿迷得神魂颠倒,觉得她不堪入目!
可笑!
阮棠虽加快脚步,但步子稳扎。
她站在院里,见那厚厚的雪上,落了一层血滴。
仿佛绽开的梅花,醒目,刺眼!
站成一排的下人无不眉心紧拧,不忍直视。
持鞭的见到阮棠过来,连忙抬手,用地朝那被吊着的瘦小人儿身上猛抽一鞭,程祈如幼猫一般,发出两声呜咽后,耷拉下头,再无半点声响。
“祈少爷不会被打死了把?”
下人嘀咕的声音传进阮棠耳中,她近乎失声道:“停手,放他下来!”
幸好吴嬷嬷在侧,替她发号施令,“还不快放人,主母不过是让你们给点教训罢了!哪有让你们动真格子!”
少年如薄纸一般,轻飘飘地坠下。
程祈本就没几两肉的身子上被麻绳缠了一圈又一圈,血淋淋的鞭痕交叉落在身上,肉眼所及几乎没半块好肉。
没等吴嬷嬷上前看个究竟,胡氏便抢着扑了上去,她跪在程祈身边抽泣道:“祈儿,是娘不好,是娘没用,是娘没保护好你。”
阮棠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前世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觉得胡氏同她一般爱子如命,如今细想,她不过是拿祈哥儿逢场作戏罢了!
若她真心疼祈哥儿,怎会这般算计他!
云哥儿落水一事有蹊跷,明显是做局。
阮棠心里已有定论,但她无凭无据,不能张口就罚人。
呵。
阮棠咽下酸水,故作镇定道:“胡姨娘有空在这哭哭啼啼,祈哥儿可不一定能等。”
胡氏脸色霎时变得难看,她止住哭声,似有嗔怪道:“主母,妾就祈哥儿这一个孩子,要是祈哥儿没了,妾也不活了。”
“好啊。”阮棠冷冷笑道:“正好你身侧有棵树,不远处还有个池子,再不济,柴房里还有没用完的麻绳,你自己选。”
见阮棠不像玩笑,胡氏也不敢再贸然挑衅,讪讪道:“只要主母饶过祈哥儿,让祈哥儿给云哥儿当牛做马都行!”
让嫡子给妾生子当牛做马,胡氏好心计!
阮棠也不急着拆穿,“来人,去请林大夫过来,给祈少爷好好瞧瞧。”
紧接着,她又安排人送程祈和胡氏回去,又嘱咐吴嬷嬷好生盯着,省得胡氏从中做梗,害祈哥儿留下病根,病死在大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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