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
我死了。
摔下马背,在两军对战时被踩死。
消息传回到我夫君手上时,他冷笑:死的好。
后来我的灵魂一直跟在他身边。
看着他和神似我表姐的小白花寻欢作乐,在我面前上演活春宫。
1.
所有人都说我爱惨了燕云,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作为一个女子,极度恋爱脑,犯了天下之大忌。所以当我被千军万马踩死时我是没多大怨言的。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阴魂不散的留在燕云身边。他要是知道该恶心透了吧。
我和燕云也算得上少年夫妻,不过是我死皮赖脸的贴上去的。
小时候我们就认识,那时他待我极好,总会给我买最好吃的芙蓉糕。
娘亲总是告诉我看男人要细致认真,因为他们惯会骗人,总是拿一些小把戏骗小姑娘对他们死心塌地。
就像燕云送我芙蓉糕一样。
我相信娘亲的话,但我觉得燕云不会这么做。
燕云是捡来的,他总是很冷,对我也冷,只有见到表姐时会笑。
我讨厌爹爹,他总是很忙。听娘亲说从我出生到现在爹爹一次都没来院中看过我。
小时候我不相信,因为所有小朋友的爹爹都对自己的孩子很好。
直到我看见爹爹带回来一个漂亮姨娘。
她真的好温柔,待我也特别好。
那是爹爹第一次摸我的头,他问:烟儿想不想姨母做你的娘亲?
姨母年纪大了,还被前个夫君打流产过。我没说话,只是低头啃手里的桂花糕。
这是爹爹买给姨母的。
从爹爹那出来,我就被关在殿外,娘亲赶我走,不让我进屋。
外面下了好大的雨,我跪在门外,小心保护着口袋里桂花糕:这个可好吃了,是和芙蓉糕不同的味道。
我偷藏了一块想带回来娘亲。
我全身都被雨淋湿,桂花糕也散开消失在雨中。
娘亲到底还是没有不要我,只是可惜桂花糕散了。
2.
后来我常常能见到爹爹,他总带我去见姨母。
有一天他来院子里找我,我想方设法的要把爹爹留久一点,只是等娘亲打扮好出来后爹爹已经走了。
娘亲抱着我哭,红红的眼眶配上惨淡的面容,好吓人。
不过我还是喜欢娘亲些。
爹爹应该是发现了我的小心思,他再也没来我们院子,我也再没吃过他买的桂花糕。
那天院子里挂满血红绸缎,映照着云朵就像着火一样,爹爹要娶姨母进门当妻子。
我看着随处的喜字,一直在想:娘亲要怎么办?
娘亲穿起嫁衣,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问了和爹爹一样的问题:“烟儿想要姨母做你的娘亲吗?”
我摇头,一把抱住她说:“烟儿只要娘亲。”
后来我看见她把匕首藏在身后,一刀一刀地刺破爹爹的心口。
随后天上的火点燃了林府,一夜之间尸骨无存。
我坐在马车上,看着焰火一点点吞噬娘亲火红的嫁衣,哭的厉害。
我被送到了边疆陆府,这是外祖父的住宅。
娘亲是从这逃出去的,所托非人,就再也没回来。
外祖父总跟我说:你娘最要不得的便是把自己一生寄托在你爹身上。
我目光幽幽,看着战场上被扬起的尸块,目光停留在自己血肉迷糊的脸上,心想:我这一辈子最要不得的大概是把命运寄托在燕云身上。
3.
陆家是大家,却也只有我一个孩子。
外祖父总爱带着我骑马打仗,教我行兵布阵,看遍大漠孤烟的壮阔,领悟将军百战的豪迈。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太过娇养娘亲,才会让她死于非命。人只有见的多了,才会不拘于情爱。
外祖父待我极好,只要他高兴,我愿意做任何事。后来我真的成为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
燕云来的那一天是我第一次不听外祖父的话。
我要走了。
那天晚上,外祖父带着我去漠外看星星,就像小时候一样。他的眼神又变回刚见我时的样子,他说:“你看男人的眼光真差,跟你娘一个样。”
我反驳:才不是,燕云跟爹……他不一样。
外祖父淡淡撇了我一眼,又道:“我懂那群男人在想什么?”
外祖父是不愿我嫁入皇宫的,燕王娶我在他看来是另有所图,而顾家是有权拒绝一个不受宠皇子的求爱。
我笑了:“你懂男人,却不懂女儿心啊。”
燕云多好呀!他送了我一幅画,画上的我丹唇齿红,笑的娇俏可人。不是军营里那群流传的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门神像。
我抬手抹干外祖父眼角的泪,装做无事发生,笑得灿烂:“我会幸福的,还会常回来看你。”
不过我瞧着现在这幅鬼样子,确实是当门神的好料子。看来当初还是外祖父他们有先见之明啊。
我这般自嘲的想,低头看下边传说中“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心想:边疆离京城极远,我死了的消息应该还要过几天才能送达。
燕云坐在书桌前,正一字一句的批阅着奏折,红墨朱字,圈点批注,密密麻麻的都是字迹,我看的两眼冒金星。
这几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看着他处理政务,与朝臣交际,心下正慰:虽说他这皇位是我帮他抢过来的,但他到底做还勉强可以。
“陛下,夜色深了,您也该休息了。
听见这声音,我就知道是林鸢来了,果不其然,她还是一幅娇娇柔柔的模样,一袭白衣似乎下一刻就要被风吹倒。
我看见她勾着燕云的腰带倒在床上,下一秒就要勾起天雷地火。而我从开始欣赏美人媚骨到现在的手足无措:“喂喂喂,我还不想看自己杀千刀的丈夫和小白花的活春宫啊。”
可是灵魂被锁在原地,不得离开燕云三寸。现在我只得庆幸皇帝如厕的地方还不大。
外头传来吵闹声,来人满身带血,再后来我听见燕云的冷哼:“死了吗!她那恶毒心肠,老天爷敢收?”
我心早死了,对他的冷漠也没多大想法,就是有些唏嘘:这下好了,你说你啊,死了也不安分,偏在这时候打扰人家好事。
只是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4.
我嫁给燕云的第一年,他就被封为太子,定居东宫。
先皇帝是极为倚重我外祖父的,从边关回来后他总拉着我手说:“小烟呐!你外祖父那老头子顽固的很,常年待在那苦寒之地也不知道回来……有时间你也帮我劝劝他。”
我总是应下,可我们盼了一年又一年,外祖父也没过来。
后来我才知道先帝和外祖父本来是最要好的兄弟,年少时约好他高坐明堂,他镇守四方。
可是先帝疑心重,在称帝那一年把外祖父下狱,是外祖母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才救回他。
自此外祖母落下一身病根,早年去世,外祖父则把家定在了北疆。
燕云当时已经在朝中立下根基,他查出贪官污吏,推行能者居上。而我常年呆在边关,打击外来敌寇,一时间风光无限。
每天早上他会为我梳发描眉,笑盈盈的点着我的鼻尖,满眼都是宠溺:“小机灵鬼,净会耍赖偷懒。”
每到这时候我总是拉着他的衣袖晃来晃去,故意嘟起嘴撒娇:“云哥哥画的最好看了。”
燕云手艺是真的好,梳的发髻不仅熟练还种类多样。只是我长时间带兵打仗,发饰除了高马尾也不适合别的。
燕云待我极好,每次出征他总会在城墙上送我,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开。
他还会时时寄来家书,言道:“吾妻在外望多保重,孤甚思念。”
里头偶尔会搁置一两颗红豆,聊表心意。
“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
我是极喜欢这句诗的,总觉地哪怕山穷水尽时也有他可以依赖。
他说一辈子只爱我一人,我信了,也这样期待着。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恩爱下去,可我却在战场上收到他入狱的消息。
我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冲进监狱,一脸心疼的看着他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注意到了他躲闪的目光和局促不安的手,瞬间想起外头的流言,心如刀绞:“你杀了人,为了一名叫林鸢的女子?”
他低着头不说话,露出后背上层层叠叠的伤疤。
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却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是宁愿受这样重的伤,宁愿被皇帝厌弃也要留下她。
所有的美好戛然而止,我走出监狱,笔直地跪在御书房外。
漫天雪花压在我肩头,不重,但很凉。
我跪了好久,膝盖已经麻木,眼睫毛上落满冰霜,睁眼时除却白茫茫的一片再也看不见其他光景。
我想:没关系的,不就是纳妾吗,我常年征战在外,有一个人帮我看顾着他也挺好的。反正,他最爱的还是我。
是喜欢的吧?
我突然就不知道了。
先皇终于是不忍心,他派人把我抬到殿内,一夜之间神色衰老许多。
他拍着我的手说:“小烟真的不在意?”
我垂眸,咬着微颤的嘴唇,努力不让哭声泄出。等到呼吸平稳才抬眼望着他说:“没关系的。”
先皇微叹气,有些迫切地放燕云出狱,令林鸢为其通房。
我突然明白了,心下一松,好像慢慢放下了什么。
5.
林鸢是燕云从江南救回来的,从见她的第一面我就倍感熟悉,她……很像表姐。
样貌占五分,神态着装几乎一模一样。我好像瞬间就知道了燕云的心思。
只是可惜了这位如画的好姑娘。
罢了!就这样吧。鬼迷心窍也好,少女怀春也罢,选择而已。
太医诊断出的喜脉的那天我是震惊的。
他来的不是时候。
他那时候是什么表情呢?大抵是开心的吧。
他抱着我说:“阿烟给孤生个皇子吧,只要他出生,朕就封他当太子,把天下送给他当礼物,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