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第三年,男朋友向妹妹求了婚。
他男朋友明明是我。
我以为阻碍我们在一起的是性别。
季习清却说:“我本来爱的就是你妹妹。”
他让我这个恶心的同性恋赶紧去死。
可我真的死了,他却疯了,不停地问:
“戒指,那对戒指到底在哪儿?”
1
妹妹要订婚时,我被父亲打得遍体鳞伤。
只因为我告诉他,我爱上一个男人。
他恶狠狠地说:“我没你这种儿子!滚出去!”
接着就让人像狗一样把我扔出家门,扔进滂沱大雨里。
妹妹欢快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哥,订婚宴你一定要来啊!”
如果说这家里还有那么一丝丝值得我留恋的,估计就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抹了一把满脸冰冷的雨水,怕她听出端倪,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回她:“好啊,我去。”
但我万万没想到,跟妹妹订婚的,竟然会是季习清,那个我今生认定的爱人。
二人的订婚宴上,妹妹柳飞飞身穿淡紫色的礼服,曲线玲珑,白皙的肌肤被趁得越发晶莹。
她挎着季习清的臂弯,满眼都是柔情蜜意。
季习清颇为配合地站在一旁,欣长的身体被藏蓝色的西装包裹得恰到好处。
亲戚们看到他俩,都忍不住赞一声郎才女貌。
“哥,”妹妹端起手中的酒:“我跟习清一起敬你,他将来要是欺负我呀,你这个娘家哥哥,可得给我出气!”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般,看向她身边的人。
季习清淡淡地扫了我一眼,随后嘴角噙起一抹适宜的笑容,接口道:“我肯定好好对飞飞,放心吧,哥。”
他重重地咬在“哥”那个字上,然后看向我手里的酒。
一个月前,他还说此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我、爱上我。
当年为了和我在一起,他甚至被家里人打折了一条腿。
现在,他却要娶我妹妹。
我问他为什么,他抬起我的下颌,左右打量着,好像在说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看你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就一时兴起,玩玩儿喽。”
他眼里的嫌弃毫不掩饰:“我只是好奇,跟男人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要跟你过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日子吧?”
“你这种人,就应该一直在阴沟里待着。”
三年甜蜜过往,他却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错的,我不过是他满足好奇心的物件儿,无聊时消遣的玩意儿。
真好啊,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
死死捏紧手里的酒杯,他说过的话,刀子一样扎进心窝,硬生生捅出血肉模糊的洞来。
我仰脖灌下那杯酒,目光炯炯地回望向他:“你们要幸福。”
双肩不争气地抖,用力压抑住情绪,这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好状态。
无论怎样,挺过这场订婚宴,我警告自己。
“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我订婚,你不开心吗?”妹妹懵懂地看着我,一汪秋水的眼瞳,清澈见底。
“飞飞是个单纯的人,”季习清的警告在我脑海里反复响起:“过两天的订婚宴,别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影响她的心情。”
我努力想要挤出丝笑容来,打算说些什么,好让她安心。
“别管他,“继母不耐烦地截住我的话头:“你这个哥,见我们高兴他就难受!大喜的日子,哭丧着脸给谁看?!”
“阿姨,”我轻声辩解:“我没有不高兴,只是……”
话说到一半,张着嘴却不知如何接下去。
她没说错,我是不高兴,不仅不高兴,还难过地要命。
要不是妹妹再三邀请,我根本就不想来参加这个什么鬼扯的订婚宴。
我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柔情地望向别人?
“看!”继母抢白道:“我没说错吧!你这混小子就是不想让我们娘俩痛快!”她毫不客气地指责我。
妹妹一直盯着我,她像只易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忐忑不安。
心下一软,我苦笑着,打算低头道歉。
听了继母的话,父亲的脸色越来越寒,他猛然扬手,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滚出去!”父亲怒视着我,指向门口:“丢人现眼的东西!”
他下了十成力气,我的脑袋被打得嗡嗡作响,耳朵里有尖锐的鸣叫声。
继母幸灾乐祸地看我两眼,转头就柔声安慰起父亲:“哎呀,你跟他置什么气?他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吗?”
说出的话是一贯得夹枪带棒。
妹妹悄悄递给我一瓶冰镇饮料,担忧地指指我的脸。
“别管他!”父亲一把夺过那瓶饮料,扔在地上:“明明是当哥哥的,还要妹妹照顾!”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继母在场,父亲就很容易被挑起怒火,对我又打又骂。
就算我已经二十八岁,他依然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一耳光。
偷偷瞄了季习清一眼,他刚要抬手却又收回来,面上还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捂住高高肿起的脸颊,我迅速冲出房间。
2
站在空无一人的天台上,远处的乌云黑压压一片。
家乡有句俗语,订亲时下雨,是上上婚。
看,连老天都给他俩的结合添彩头。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楼下喧闹的声音。是一家人准备离开。
我终于忍不住拨通季习清的电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盯着看了几秒,还是按熄了屏幕,但同时抬头往天台上看,像在寻找什么。
他在找我,他知道我在哪儿。
受委屈时,我总会一个人爬上天台躲起来。
当年,就是在学校的天台,逃课的季习清第一次碰见偷偷擦眼泪的我。
那天早上,父亲在继母的挑拨下,不由分说地呵斥了我一顿,还将母亲留给我的围巾剪得稀碎。我实在气不过,争辩了几句,继母就哭天抢地,骂我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数九寒冬天,我穿着单衣,被他们轰出家门。
躲在没有人的天台,我想起早逝的妈妈,眼泪止不住。
季习清没嘲笑我,而是大剌剌地扔给我瓶啤酒:“酒肉穿肠过,快乐心中留!”
我接住后吸吸鼻子,下意识地回他:“什么啊,明明是佛祖心中留,别瞎掰。”
“嗨,”他仔细看看我的脸:“你这不是开心了?所以还是我说得对。”
我撇撇嘴,他歪理真多。
“哎!”他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用胳膊肘撞我,笑容干净明亮,黑色的眸子在太阳照耀下闪着光:“我叫季习清,你呢?”
“柳云泽。”我抿抿唇,脸上有些不自觉地发热。
妹妹一声惊呼,硬生生将我从回忆里拽回来。
刚才她追逐着季习清的眼神,一路往上看去,在与我视线相碰的瞬间,忽然被自己长长的裙摆绊住,重心不稳向前扑,马上就要摔到地上。
季习清赶紧收回目光扶住她,随后俯下身去,仔细检查她的脚踝有没有受伤。
我的手指,停在手机的拨出键上。
怕妹妹再摔倒,季习清干脆打横抱起她,飞飞轻轻锤了他一下,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他胸口。
继母和父亲站在一旁,笑逐颜开。
有这么体贴温柔的女婿,他们肯定十分满意。
对啊,他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是多余的那个,现在,连季习清都不要我了。
他再也没回头看一眼。
浑浑噩噩地回到小公寓,把自己摔到床上。
被子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是不是我睡醒了,会发现这只是个梦?
季习清还会轻吻我的嘴角,一边挠痒一边笑着喊我:“小懒虫,快起床”?
门铃响起,我不想动,挺在床上装尸体,但铃声响个不停,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跌跌撞撞地打开门,一身正装打扮的送货人员,手里捧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层层叠叠的包装下,是一对简约的男士戒指,在室内暖灯下泛起沉沉的光。
我拿出其中的一只,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戒圈的大小很合适。
这是我们俩一起设计的,花了好大的心思。设计图改了又改,最后季习清甚至自己上手绘图。
花体的大写字母J和L套在一起,好像两个相拥而立的人。
现在代表我的L还在,代表他的J却再也用不着。
刚刚在父亲和继母面前,他单膝跪地为妹妹戴上戒指,求她嫁给他。
一个月前,珠宝店通知我戒指图样做好了,让我去做最后确认。
我兴冲冲地去找季习清,却碰到趴在他怀里哭泣的妹妹柳飞飞。
双脚定在地上,眼前的场景让我不知所措。
柳飞飞并不知道季习清是我的交往对象,她单纯地以为季习清只是我的好兄弟。
我被父亲的逼婚搞得焦头烂额,曾想向家里人摊牌,让他别再逼我交女朋友。
季习清阻止我:“云泽,你父亲脾气不好,他肯定不会同意的。我不想你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他说这些的时候,无比真诚。
可他不知道,为了他,我愿意跟全世界对抗。父亲的怒火会如何灼伤我,我一点儿也不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