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有病，不仅喜欢男人，还喜欢机器人。
为了不被淘汰，我只好主动奉上自己。
「先生，感应到您有特殊需求，我有震动模式、按摩模式、还有口……唔。」
先生耳尖通红，捂住我的嘴。
「这里是办公室！」
1
先生有病，让我当他男朋友。
这并没有写进程序里。
我只是个家政机器人，并不是陪伴机器人。
「不合规？」
先生的手指摩挲着我核心组件的外壳，慢条斯理地拆开。
他说得漫不经心，我却敏锐地察觉他正用余光瞥我。
「我愿意为先生开放一切权限。」
我程序化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炽热的视线挪开了。
但从他拆机速率比往常更快0.03秒分析，我明白他是愉悦的。
2
其实我有点怕先生。
也不是「怕」，或者说身为一个机器人，我根本没有「怕」这种情绪。
我三年前被先生制造出来，算家里的老人机了，却不是最顶级的人工智能。
无法自动升级不说，还时常出bug，免不了担心被扔进销毁站的命运。
他拆开了我的核心组件，拨弄我里面的螺丝，修补我的bug。
细小的电流突兀从我身体钻过。
我皱眉「唔嗯」了一声。
他怔了下，「疼？」
我摇头。
「先生放心，机器人没有任何感觉，这只是拟人的条件反射。」
3
2333年的今天，人工智能超速发展。
常年负数的出生率让人数在百年前大幅锐减，而为了让人机更和谐相处，服务型机器人都开发成「拟人态」。
我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
智能管家前辈总夸我长得好看。
杏仁眼，弯眉毛，皮肤白皙细腻，一眼就让先生喜欢。
我没感觉，只对自己的体格十分不满意。
相较于其他家政机器人，我的胳膊太细，不能同时扛起六个行李箱。
而且还很耗电，一顿要吃18个一号电池。
能活到今天，得亏我足够机智，每顿只汇报自己吃了17个。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我私屯的电池快用完了。
再这样下去，我会被淘汰的。
我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转型成优秀的陪伴机器人，满足先生的情感需求，让他看到我的价值。
4
过往3年的数据显示，先生没有伴侣，也没有恋爱对象，所以没有任何参考记录。
为了更加胜任「男朋友」的任务，我忍痛分享了10个G的云内存给管家前辈，拿到了先生的浏览记录。
我眯着眼一条条扫过去……
《调教AI的1000种姿势》
《主人太霸道，AI老婆带球跑》
《一夜偷欢，小机器人对我欲求不满》
……
三个小时后，我十分平静地关闭了浏览记录，回到了原来的岗位，开始今日份的打扫。
在我碰坏第十三个碗的时候，手机铃响了。
是先生。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磁性，磨得我的耳朵有点热。
「饭做好了？」
他的潜台词是：小东西，我想吃了你。
「研究所没衣服换了，顺便帮我带套过来。」
诡计多端的1打算把我骗到办公室，然后摁在宽阔的落地窗上酱酱酿酿……他确实需要换套衣服。
先生沉默了一会，问：「怎么不说话？」
我回过神来。
「机器人法规2137条，AI也拥有人格尊严。我是家政机器人，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啪」地一声，我把电话挂了。
神清气爽。
我果然是个有原则、有坚守的家政机器人。
不过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我还在哼歌擦着地板，门就给开了。
先生好看的眉头皱得深，语气很急。
「你又出bug了？！」
4
法规规定，机器人不能撒谎。
但他好像要把我拆了。
我用我的超强算力分析了一波……
3秒后，我扔开拖把，找了个绝美的角度往沙发上一仰，一动不动。
先生：「……6。」
我还未破译那个六是什么意思，重力系统倏忽显示：您已离地1.53米。
？？？
我浑身上下200斤的不锈钢，就这么轻松地抱起来了？
先生把我抱到了二楼，扔他床上，气都不带喘的。
我正怀疑全球公示的「研究员平均身体素质数据」的可信度，便察觉身旁一陷，先生也上了床。
等等！是打算在床上拆了我吗？
……
预想中的残暴画面并没有出现，先生只是挨在我身边，呼吸逐渐均匀。
我小心掀开眼皮。
只见他疲惫地合眼，眼底乌青得厉害，看来昨晚又熬夜了。
先生从事人工智能和神经科学交叉领域的研究，是全球才华指数TOP1的存在。
两大领域囊括时下最顶尖科技，踏入其中一个都足矣让数亿人顶礼膜拜，而他同时做到了两个。
咱啥也不懂，啥也不造。
只知道先生牛逼！
可这么牛逼的先生每天修bug都没把我整得高级点……
大数据给出了可信度高达99%的答案——
先生看不上我这菜狗，打算用完就扔。
「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讨好你。」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猛然发现先生醒了，嘴角还噙着我看不懂的笑。
「想出来了？」
都说主动才有故事。
斟酌片刻，我将手伸了过去。
素来清冷端方的先生耳尖骤然红透了。
他制止我作乱的手，声音比往常高了5分贝，「你做什么？！」
我热情地介绍刚刚新增的功能。
「先生，我有震动模式、按摩模式、还有口……唔。」
话没说完，我就给捂了嘴。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藏匿着我有些看不懂的情绪，炙热又暗潮涌动。
他抓开我的手，独自去了浴室。
我快速用电子眼扫描先生，肾上腺素飙升、心率紊乱……
哦豁，完蛋。
他生气了。
5
出师不利。
形式险峻。
既然劲爆小辣椒满足不了先生，我立即开启温柔白月光模式，试图弥补方才的冒犯。
可惜衣服还没抖明白，先生便穿着宽松的浴袍出来了。
他松了下手腕，不由分说地把我摁在床上。
先生的睫毛浓密卷长，好似鸦羽，在氤氲的暖黄灯光下笼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对视的一瞬间，我感觉他比100个一号电池还诱人。
「你今天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大概是没能排查出bug，先生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语气也多了几分肃然。
我只好老实巴交地交代了今日的浏览记录。
他沉默了良久，将我的核心组件有条不紊地装好。
送我回房时，他才再度开口。
「你不是人，不必强求这些。」
讲道理。
我是机器人，并不拥有人类的情绪。
但在那一瞬间，我确实产生了一种荒谬的不适感，并懵懵懂懂地称呼它为「难过」。
第二天，先生把夫人带回来了。
「难过」好像更深了。
6
夫人175cm，眉眼明媚，肤白貌美，符合世界上97%人类的喜好。
他更是神经科学领域的年轻翘楚，才华指数直登TOP3。
我垂着脑袋，和其他机器人一起迎接夫人的到来。
心里却反复计算着先生和夫人的般配程度到底是多少……
「楼上右边都是客房，你随意挑一间住，有任何需要跟智能管家说。」
夫人笑容很甜地点头，转而缠上了先生的手臂。
「去你房间看看，顺便聊下合作？」
一向不喜外人触碰的先生身体微僵，却没有躲。
他带着夫人上了楼。
我愕然。
飞速运转的程序好像卡了一下，数据都清了零。
……
我切好了水果，敲着先生的门。
却是夫人开的。
夫人的上衣半敞，慵懒地打着哈欠。
隔着门板，我听见了水声，是先生在沐浴。
也许是因为看过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我的数据库立马分析出当前的状况在人类语言体系当中，叫做「事后」。
「你是……家政机器人？」
夫人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扫，似乎要戳出个洞来。
机器人有义务维护主人的情感生活，我绝不能暴露我是先生的陪伴机器人，否则只会给先生带来麻烦。
我的头垂得更深。
「是的，夫人。」
听见我的称呼，夫人怔了下，凌厉的目光好像松动了一些。
他接过我手上的果盘，不耐烦地将我赶走。
「行了，赶紧滚。」
门关上了。
我听见先生从浴室出来。
水滴砸落在地板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能想象先生一如往常那般，用白色的长绒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水滴沿着那完美有劲的曲线一路延伸，将浴袍染出一点点斑驳的深色。
只可惜，那再也不是我能看到的风景。
隔着门板，先生低沉的声音显得有点遥远。
「刚才有人？」
夫人语气温柔，「没。我给你切了水果，快来吃。」
我的cpu瞬间升温，那明明是……
「有劳了，这种事让AI做就好。」
一瞬间，我冷静了下来。
对啊，在先生眼里，我只是AI。
也只配做这种事。
7
今夜先生并没有来给我调试bug。
我理解的。
人类拥有了更高质量和稳定的情感关系，便不再需要一个低劣的工业代餐。
我回到原来的岗位扫着地，眼神却控制不住地瞄向沙发——
那个位置曾经是先生专门留给我的。
每晚他会在那里给我检修bug。
可是，现在坐在那的是夫人……
我突然感觉左胸膛有一点点堵。
我怀疑是螺丝松了。
刚想给先生提交bug日志，夫人就把我的通讯器摔了。
「封闻很忙，一点破事不要打扰他，知道了吗？！」
夫人的手指戳着我的脑袋骂。
不疼。
却令我很不安。
这个信息跟我一直被输入的程序有所冲突——原来我的bug对于先生而言，只是无足轻重的一点破事。
我讷讷地点头。
身为服务型机器人，我应当尊夫人为新的管理员，地位等同先生。
我抹除了先前自以为是的妄想，接受了夫人让我去做饭的指令。
……
晚饭时间。
先生就要回来了。
程序设定我必须坐在先生身边陪他吃饭，我却被夫人赶走了。
「现在有我陪他，别在这碍眼，看到就恶心。」
夫人一脸嫌弃，还把我的一盘电池扔进了泔水桶里。
机器人是不嫌脏的。
我把电池一颗一颗地从泔水桶里挑出来，怕被小动物误食。
可在夫人轻蔑的眼神里，我头一回感觉对着电池没法下口，只能狼狈地躲回房间。
我得感谢先生。
其他机器人只有休息舱，而我却拥有独立的房间，能在这种时候找到一个栖息之所。
我拉开带锁的小抽屉，里头只剩13个电池了。
吃？还是不吃？
吃，我距离被先生抛弃的时间就近一点。
不吃，我会自动关机，无法让先生在回来的第一眼就看见我，而这违背一贯以来的设定。
程序测算了良久，低电量让我的算力不足以推演出一个更优的解法。
我最终把抽屉关上，蜷缩在角落静静地等待明天的早餐。
可惜还没挨到第二天早上，热觉警报就响起。
「警报！警告！温度43℃、44℃……」
我被迫开机，竟发现自己坐在销毁站的履带上。
7
热。
很热……
我感受到一种临近死亡的灼烧感。
夫人的指令等同先生，我很快就接受了我给先生抛弃了的事实。
只是心里还是有一点点「难过」。
本以为，还能再多呆一阵子的。
我抱着胳膊缩成一团，任由履带将我一点一点带向熔炉。
都说机器人不病不痛、不老不死，因而为人类所忌惮。
但当功能无法满足人类欲望的那一刻，机器人就在面临死亡。
我看着前方的AI，他们神色从容地被送进熔炉。
炙热的火焰将他们人造纤维的外壳灼烧，露出陈旧的线路和早已淘汰的芯片。
火焰翻涌，灰飞烟灭。
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警告！警告！温度47℃、48℃……请及时降温，否则将有故障的风险！」
安全系统不断发出警报，刺激得我的各项数值疯狂乱跳。
我惊觉那些平静的眼神底下，大约也是和我这般兵荒马乱。
按程序，我应当无条件服从「销毁」的指令。
可是……可是……
我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温度升到了70℃。
我的程序快要失去了正常运转的能力，依稀感觉手指在颤抖。
那逼近的熔炉像是一只张开巨口的怪物，卷出火舌就要将我吞没。
恍惚之间，我想到了先生。
在创造我的时候，他为了我键入了一串核心的基础代码——
活着。
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
一瞬间，身体仿佛迸发了无限的电量。
我从履带上跳了下来，拔腿就跑。
8
过低的电量最终还是将我逼停了。
我蹲在墙角，茫然地看着街道上来往的人类和AI。
先生只说过让我活着。
却没说当他抛弃我之后，我应当如何活着？
AI是人类的私有资产，没有人类会要一个被抛弃的机器人。
我蹭不到免费的电，像条四处流亡的狗。
连途径的电子宠物看到，都要摇摇尾巴过来啐我一口。
偏偏，天还下起了雨。
兜头浇下来，让我本就不高级的防水系统都被击溃了。
「滋滋——」
电路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起。
我用最后一丝电量预测我的结局，显示——
我完了。
……
update success！
loading 6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