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二胎喜得贵子，我被迫做了十年的扶弟魔。
他们说，儿子才是家的根。
为了报复，我把弟弟当妹妹养。
成功让他们见证了零号的诞生。
1.
我的弟弟叫陆鑫，今年十岁，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年纪。上一趟街，恨不得买10人份的零食，回来却不肯分我半包。
而我十八岁刚高考完，出成绩那天我干农活干到天黑，最后还是去村长家里上网查的。
——文盲爸妈直接回绝我说没必要去念那破二本。
我为了上学去镇上饭店打工，累死累活熬了两个月，赚了五千五，我妈说：「当大姐的赚了钱，也不知道请一家人吃顿大餐。」
我爸翻白眼：「陆阳这娃，铁没良心，以后出去发财了，更不稀得她往家寄钱。」
我想，他们猜对了。
十八年来我当牛做马，吃糠咽菜，我受够了。
我必定要上大学，过上好日子，叫他们打脸。
学费相差的那些，是我问同村的姑姑偷偷借的。
她拉着我的手说：「一定要好好读书，读本科，读研究生，读博士，读完努力留在城里，别回来。」
她是生活中与我联系最密切的一个扶弟魔。
她呕心沥血扶的那个魔就是我爸，陆利才。
我爸一辈子浑浑噩噩，占尽姐姐们的便宜。
除了喝酒最起劲，其他干啥啥不行。喝醉了就回来打老婆孩子，十几年里扁担都被他打断两根。
我记得扁担落在我背上多疼，一条宽宽的红印子，第一天是烫的，第二天就出水了。
但他从来不打陆鑫，无论孩子怎么吵闹。
他说：「鑫鑫是男娃娃，是咱家的根！」
根？
大笑话。
我倒要看看，陆鑫他算哪一根。
我把他叫进我房间，说：「姐姐要去上大学了，这儿的书，你随便看。要好好学习知道吗？学习好了才能走出大山。」
他欣喜若狂地在我房间里撒欢：「我有书看喽！」
我发出一声冷笑，看吧。
毕竟是我特意去镇上论斤称的BL小说。
希望有助于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2.
很快，我在学校接到陆鑫给我打的问候电话，他稚嫩的嗓音透露着天真的疑惑：「姐姐，男孩也能跟男孩耍朋友吗？」
我非常确定他已经看了那些书。
这个时候，需要有一个人肯定书里的恋爱观，给他精神上的支持。
我得意地说：「是啊，姐姐在大城市里上学，这里有很多的哥哥都跟哥哥谈恋爱，怎么啦？」
「可是妈妈说，男孩要跟女孩耍朋友。」
「你去问了妈妈？」
弟弟小心翼翼：「就问过一次……」
「那是因为妈妈跟了爸爸。如果妈妈不跟爸爸，可能也会有别的叔叔跟爸爸的，嘘，这是秘密，不可以跟妈妈说。」
「真的吗？」陆鑫的尾音带着期待。
我迎合他：「当然啦，姐姐难道会骗你吗？」
陆鑫满意地挂断电话后，我去了一趟学校的旧书回收站。
书还得是城里多。
委婉的，露骨的，现代的，架空的，那些五花八门能引起陆鑫无限遐想的。
我要通通买了带回去。
丰富我可怜的弟弟在山里的黑白人生。
3.
我一边上学一边打零工，过年回去给姑妈还钱，却发现姑妈已经去世两个月。
听说是旧伤复发，躺着动不了，第二天发现的时候一身屎尿，身体都冷了。
老天，你要不要看你做了什么？
我姑姑，高材生，被男人捆绑在村里一辈子任劳任怨，生了四个女儿才有了一个儿子，结果早早就去了，五十都没活到。
我质问我爸：「姑姑去世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诉我？！」
他躺在躺椅上淡定抽烟：「告诉你你就回来？折腾一趟要多少钱。」
钱钱钱，都是钱。
我几乎能联想到等我老了之后陆鑫提起我时不屑的样子：你要死就死！
我大声嚷嚷：「钱算什么，我有钱！」
「哟？有钱，还不赶紧孝敬老子。」
我跑回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一股恶臭顺时涌入我的鼻腔，陆鑫趁我不在的时候把我的房间搞得跟猪圈一样！
还有我的床呢？
我妈说：「太旧了，你爸说拆了烧火。」
「那我住哪？」
「跟你弟弟睡吧，反正你也不经常回家。」
行，这就是姐姐的待遇。
十八岁了还要跟弟弟挤一张床。
为了实行我的报复计划，我委曲求全。从行李袋里拿出十几本淘到的好书，把它们放到陆鑫床头装睡。
没一会儿，鬼影溜进来，我听到床头有窸窸窣窣的翻书声。
我装作迷迷糊糊说：「陆鑫，那是大人看的，你不准看啊。」
陆鑫过完年只有十一岁，在村里上四年级，我就不信他对我口中「不准看」的禁书不好奇。
那天夜里，他坐在窗前兴致勃勃地读到凌晨四点，直到我妈喊我起来烧火，他才迅速爬到床上装作已经睡了一夜的样子。
我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隔壁大婶八卦说我姑姑是被我姑父打死的。
我使劲捶打着衣服：「那个老不死的东西自己怎么不去死啊，他马上出门就被拖拉机给撵了！」
我用各种恶毒的诅咒骂了他一路。
回来之后昧下了原本想还给姑姑的五千块。
不能再用老年机了，笔记本电脑也急需买。
我得更高效地完成我的学业，为陆鑫开路，让他也去到大城市，和坏哥哥们谈恋爱。
4.
我对爱情一无所知。
淘回来的那些书也从没认真看过。
在我从小到大的见识里，那些人都是媒婆带着见一面，没多久就结婚了。
我爸妈就是，我姑姑也是。
冲动结婚就是灾祸的总根源。
男人就是灾祸的总根源。
在我上完大一那年，有个同乡的男生跟我告白，我简单跟他说了一下我家的情况：「我有个弟弟。比我小八岁，还在上小学。」
结果他听说后直接把我拉黑了。
我无语。
有弟弟怎么？陆鑫要吃他家饭？
剩下三年也是如此，只要我说农村老家特别穷，有个半大的弟弟后，他们就闪得影子都不见。
我不禁想：做男人可真好哇，挑三拣四的时候都不用撒泡尿瞧瞧自己，出门吹牛皮，在家当太子。日子混得或好或差都有人托底，不是老婆就是老妈，再不济还有个姐。自信！
我不仅勤工俭学，还在学校连续三年拿到最高级别的奖学金。有了钱之后，我每个月给弟弟五十块钱零花钱，还给他买了MP4和游戏机。
我说：「等放了学你可以去镇上的网吧下点课外书看看，记住是有利于学习的那种哦！」
他笑得特别开心：「姐姐对我最好，我最最喜欢姐姐了！」
拿到礼物没多久，他告诉我内存满了。我放假回家帮他删内存，原来BL小说装了16个G。
我故作惊讶：「你怎么看这些小说？」
他一把夺走：「不、不用删了……」
5.
时间很快到了我毕业那年，我考了教师资格证和编制，成为某市一所重点中学的英语老师。
一时间村里许多上了年纪的都喊我回去相亲结婚，说我条件好，能嫁个好人家。
我疯了吗？我考编制是为了回村嫁人？
给那些臭男人当靶子打？
我是读过书的好吗，我不傻！
可我爸非说我糊涂：「女孩子早点嫁人生儿子才叫有本事！」
「你喜欢有本事的你就让妈生，让她生十个八个，替你长脸长过城墙！」
我妈脸色发青：「陆阳你个逆子！你不结婚，你弟弟哪来的钱买房买车？！」
她还挺有脸说的，我给她买房买车，那陆鑫他爹妈是谁？
「叫我逆子，不好意思，我不带把！」
我直接挂了电话。
躺在我六十平的单身公寓里，喝着奶茶，看着电视，过我舒舒服服的小日子。
弟弟在我不断的激励之下考上了镇上唯一一所高中，成绩吊车尾。我很满意，只要他有高考的机会，最不济考个大专也是好的。
然而高一上到一半就被老师请家长，他留的我的电话。
老师说：「你家弟弟骚扰同学，你过来一趟吧，」
「什么叫，骚扰同学？」
「来了你就知道了。」
我去的时候陆鑫被罚站在办公室墙角。他的班主任见到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你自己去问他。」
「怎么了鑫鑫？」
软磨硬泡半天，他才红着脸承认自己摸了宿舍同学的重点部位。
「都是男同学，摸一摸怎么了？」
6.
陆鑫个子拔起来了，比我高半个头，由于没种过地、没吃过苦，皮肤还是白嫩嫩的。
他的成长让我很欣慰。
——不仅仅是生理上，还有心理上。
「我们本来就是闹着玩儿，谁知道他不小心给扯到了蛋，还反咬我一口说我故意的！」
但我还是要装模作样骂他几句：「同学之间小打小闹也要讲究双方自愿，要以尊重为前提知道了吗？快去给同学道歉，下次注意自己的行为不要越界。」
陆鑫不情不愿：「他也摸我了啊！老师怎么不找他？」
我在老师那里了解到情况。「受害者」原来是校长的亲戚，自然由校长亲自「处置」。
这件事情很难评，就这么不了了之。
正逢周六晚上放假，我把弟弟送到公交站站等车，我叮嘱他：「回去之后别跟爸妈说。」
谅他也不敢。
「姐，我觉得咱们这儿的人都庸俗的很。」陆鑫一副清高的样子，「我要去你那里上大学。」
「你要是考不上，就只能接咱爸的棒，成为那一亩三分地主人喽！」我故意这么说。
他马上就生气了：「你看不起我？我才不会成为爸那种人！」
我从他愤怒的语气里听出了他对生活环境的厌恶。
能跳出的唯一途径只有读书。
「努力吧，城里有数不清的自由，在等着你呢。」
高三下学期，我第二次被叫家长。
这一回，老师说陆鑫早恋。
班主任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寥寥几句情话，是陆鑫的字迹，查寝的时候在他枕头底下发现的：
「To zheng：我喜欢你很久了。但我知道我跟你不太可能，这个世界里有太多难以跨越的鸿沟，可是不说，我又憋了太久。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如果未来有机会，我还想跟你一起看书散步，我想成为你生命中最特别的一任，成为你最最爱的男友。」
还别说，这孩子写的东西挺真诚的。
搞得我都有点感动。
我问他问了半天对方是谁。
是不是姓郑？
他不搭理。
后来我在他们的毕业照的缝隙里偷偷看到他和一个高大的男生头靠着头挨在一起。
底下姓名栏里排在他边上的，叫孙浩征。
7.
我爸也看到了毕业照，寻思不对劲。找了陆鑫问他和那个男同学怎么回事，陆鑫顾左右而言他：「我脖子不舒服，落枕！」
我妈当然是为他着想啦：「小鑫的荞麦枕头是该换换，瘪成啥样了。」
我爸也就没追究，但是数落了他很多遍：「你看看你的德性，像个大姑娘，一点没男人的硬气！」
我寻思，男人的硬气应该是什么？
拳头吗。
我不到万不得已不回家，那次回去是为了庆祝小鑫考上我的母校。
另外，我在工作地付了首付买房子，要迁户口。
我交代弟弟：「户口本偷出来，不要让他们发现，注意隐蔽。」
他没有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本事了，那会儿偷看我的书胆子可大。
潜入我爸房里没多久，就被我妈发现拽了出来。户口本可怜巴巴坠在他手里。
「你拿户口本干嘛？」
大动静折腾醒了正在睡午觉的老父亲。老父亲抄起家伙就要动手。
我知道他肯定不会打小鑫的，这么多年了，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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