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一个出家人路过我家时,随意丢下的一句话。
我被丢进乞丐窝,摸爬滚打了12年。
12年后,他们把我接回家里,也只是让我受尽这世间所有疼痛。
15岁时,他们更是把我许给了远近闻名的傻子。
只是,在我23岁那年,他们跪在我脚边求我,也只得了我轻飘飘的一句滚开。
1.
我死死护着手里抢来的半个馒头,背上是其他乞丐的拳打脚踢。
“贱丫头!敢捡我们掉在地上的东西,找死吗?”
对于挨打我已经很熟练了,我很清楚地知道在这种被好多人一起击打的时候,摆出什么姿势最能让我少吃点苦。
我弯着身子,把脑袋尽可能的往腹部藏。
只要保护好脑袋,即便挨些打我也能好好活下来。
只不过身体上疼一点而已。
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继续,我找准时机,从他们的胯下钻出去就开跑。
今天有半个馒头,阿娘终于不用在挨饿了。
我万分小心地回到和娘亲藏身的地方——一个了无人烟的破烂牛棚。
“娘,今天咱们有馒头吃了。”
我兴冲冲地拿着馒头递给躺在一张烂席上的女人,双目亮晶晶的。
这个馒头是包子铺那个小哥掉在地上的,有流浪的小狗上去捡,我从它嘴里撕下来的一半。
“辛苦我们福宝了,都怪娘没用....”
娘亲接过我手里的馒头,轻轻一掰分成两半,把大的那部分递给了我,
“福宝吃,娘一天不怎么动,都不饿的。”
看着娘亲一口一口吃下沾了灰的馒头,我眯着眼睛笑了,将我手里的那半再分成了两份,一份吃,一份藏起来,等明天再吃。
我从藏馒头的地方跑出来的时候,就见娘亲的面前围了好多人。
他们衣着华贵,一看就是我们惹不起的。
我一下子冲到娘亲面前,抬着脏兮兮的小脸,张着双臂挡住娘亲。
“爹的福宝...怎么过着这样的日子阿!”
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干嚎着把我搂进怀里,一股浓厚的檀香味将我包围。
我无措的回头看向娘亲,只见她含着泪对我点点头。
虽然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是既然有了爹爹,而且他看起来蛮有钱的样子,那我和娘亲不会挨饿了吧?
12岁,我终于有爹爹和家了。
我和娘亲终于不用再过着饱一顿饿三顿的日子,再也不用怕被人打,不用担心恶劣环境下的求生问题了。
2.
我的爹爹竟然是浔江首富。
以前只敢远远看一眼的宅邸,现在我居然住了进来,虽然是一处很小的院落,但是它干净整洁,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住处。
我在这度过了最快乐的一年。
但是,当那件事发生之后,这种宁静的日子就永永远远地离我而去了。
“啪!”
茶杯擦着我的额角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爹爹的声音威严,面上带着极其明显的失望,
“福宝,你为什么要把音儿推进荷花池?”
我神情一滞,不解地看向上坐的父亲,焦急道:
“爹爹,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今天我一直和娘亲在一起,没有出门,更没有推妹妹...”
“住口!你还在狡辩!你院中的下人都说了,是你亲手把音儿推了下去!”
“我真的,对你太失望了....”
又是一个茶杯摔了过来,这次我的运气没那么好了。
茶杯正正好砸在我的额头上,刺痛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一路滑到下巴上。
我一下子愣住了,这一年来,爹爹待我极好,虽然很少来看我,但是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
他说,都怪他不小心,没有及时察觉娘亲被其他人针对,所以我和娘亲才会在在外面流浪12年。
他说,他会好好补偿我和娘亲,所以早早地把娘亲接去了他的院子。
他说,他要把我没有感受到的爱通通给我,所以每次回家,他都会叫下人给我送来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可是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就只是因为下人的一句话,他给予我的爱就一下子被收回了。
我被软禁了。
府中的下人都是极其会趋炎附势,察言观色的。
在父亲斥责我之后,责罚我之后,院子里的下人也开始对我不上心。
我会吃到馊了的饭食,我要开始自己浆洗衣服,不仅要洗我自己的,下人们甚至也把衣服丢给我洗。
娘亲偷偷来过,她给我送来了甜呼呼的点心,让我小心点儿,爹爹正在气头上,她没法帮我劝爹爹,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来看我。
我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衣衫靓丽的娘亲,抿着嘴笑了。
“只要娘亲过得好,福宝什么都可以忍的。”
院子里的下人们愈发猖狂了。
“咦,你可真脏呀。”
见到父亲口中的音儿时,已经是父亲责罚我的一个月之后了。
她可真好看。
穿着粉色的襦裙,盘着娇俏的发,发间金色的发钗熠熠生辉,刺了我的眼。
听着她的话,我窘迫地捏了捏衣角。
我的衣衫已经被下人哄抢光了,只剩了两身换着穿。
因为洗的勤,上面已经发白了,有些地方甚至还破了小洞。
“寻春,把我的鞭子拿来。”
傅芸音接过鞭子,脸上扬起一抹甜甜的笑。
可不知为何,看着她那笑,我毛骨悚然。
转身就想跑,却被几个有力的丫鬟擎制了动作,被大力压着跪在了地上。
“啪啪啪啪啪啪啪”
鞭子带着风声打在我的身上,有几下甚至落到了我的脸上。
“你为什么打我?”
眼泪晕在眼底,我死咬牙关问她。
傅芸音手上不停,又是几鞭下来。
她看着我跪趴在地上,喘气如牛,轻蔑地笑了。
“你一个早该死在外面的破乞丐,进了傅家的大门还真想把自己当傅家的小姐了?要不是你对家里还有点用,你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你们都给本小姐听着,本小姐见不惯她轻轻松松地过日子,谁要进来看她都不行,她那个死鬼娘也不行。”
“在傅家就只有我这一个小姐,该怎么做,我想你们心里应该有数。”
她说完这些话,像是施舍一般抬脚踩在我的脸上,脚下用力死死踩着我的脸在地上摩擦,天使般的脸上满是恶意。
“哈,福宝,你应该叫福薄吧,好好享受我赐给你的快乐吧。”
浩浩荡荡的人群离去,我的噩梦也正式开始了。
3.
不知道是这个月的第几次在睡梦中被人拽起来,我跪在地上,双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人影。
那是我刚回傅家,对我极好极好的哥哥。
朦胧的眼神一下子清晰,我扬起笑脸,却在下一瞬被他按住头,死死地往荷花池里压去。
“贱人!谁给你的胆子把音儿往荷花池里推,这么喜欢这个池子,我送你进去亲自体验一下。”
入冬了的莲花池冰的彻底,极寒的水碰上脸的时候,满面刺骨。
我不停地挣扎着,泪水混着池水糊了满脸。
被揪着头发从水里拽起来,我哑着嗓子问:
“哥哥也不信我吗?”
傅云深冷笑一声,手上使劲又把我压了下去。
“信你?你从小在乞丐堆里长大,傅家把你找回来,你就是这么报答的?果然,肮脏的东西回了富贵地还是下贱的紧。”
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宠爱一夕之间全都消失不见。
为什么,没有人信我?
明明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待着....
怎么我就变成施暴者了呢?
池水咕嘟嘟地灌进胃里。
我想,我许是要死了吧。
与其他乞丐抢食,与野狗抢食,我活了十二年。
回家短短一年,我就要死了吗....
原是我想多了,死哪有那么简单呢?
我是被疼醒的。
睁眼的时候恍惚间有冰凉的东西落到我裸露的肌肤上。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就感受到呼呼的风声伴着腰臀部的疼痛,棍棒一下一下地打在我的身上。
我勉强睁开眼睛,周围围了一圈人,站在最前头的是爹爹,后面是傅云深和傅芸音。
娘亲被人拽着站在一旁,美目含泪,红着一双眼睛看着我。
我动动嘴想说话,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剧烈的疼痛之后,是一种失去痛觉的麻木。
“老爷,饶了福宝吧,再打下去她会死的。”
娘亲剧烈的挣扎着,傅云深却是连连冷笑,
“一个贱丫头死了便死了,我们傅家还差这一个人不成?”
爹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丝毫没有度娘亲的话产生任何心软的反应。
“芸娘!”
“姨娘!”
.....
众人乱作一团,我努力偏过头,是娘亲伏在我的身上,替我挨了好几棍。
鲜红的血液顺着娘亲的嘴角滑下来,她漂亮的脸蛋被冻得通红。
他们手忙脚乱地把娘亲拽了下去,一路高呼喊叫,无人在管我。
我从长椅上翻下来,身体重重地掉在地上,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娘....”
“娘....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不该....”
下雪了。
愈发大的雪慢慢掩盖了娘亲一路滴下的猩红血迹。
我趴在地上,两只胳膊在地上使劲,朝着娘亲被带走的方向爬去,一把抓住落在最后那人的脚腕。
“....求.....求....”
她抬起脚,用力地把我踹开。
我认得她,她是跟在娘亲身边伺候的嬷嬷。
“晦气东西,还不滚远点?!要不是你,姨娘怎会受这么大的罪?灾星,倒不如早点死了算了。你要还想让姨娘有的医治,就不要再来了。”
娘亲,原来是我害了你。
或许我死了,娘亲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
娘亲,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雪下得好大,厚厚的雪淹在我的身上,就连方才被打破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我蜷缩起来,两手紧紧攥着一把雪,努力翻了个身,仰面看着天空。
或许傅芸音说得对,我合该是“福薄”,而非“福宝”。
大颗的雪花掉进眼里,我眼角流出两抹血泪。
便是死了,也好。
4.
从暖融融的被窝里醒来时,我颇有种大梦一场的感觉。
只是身上传来的疼痛感,以及只能模糊看见轮廓的双眼,让我确信,那些经历都不是梦,是真真切切发生了的。
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忽然撑起身子就要起来,却被一只大手按了下去。
是爹爹。
“福宝,你娘...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