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古人诚不欺也。登高眺远,遥想当年盛况,也不禁心生感叹: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我是一名摄影发烧友。趁着年轻我想遍览这大好河山,记录下它们的岁月痕迹,以待来人解读这风景背后的故事。于是今日我便来到了儿时书中所盛赞的腾王阁。
感慨之余,我移动着镜头摄取这如诗如画的胜景。不料一对满头银发的夫妻突兀地进入了我的镜头,我有些遗憾。便想将这个镜头裁剪掉,谁知当我放大后看到这对濡沫夫妻被定格的那一瞬间时我被惊呆了。
只见 精神矍铄的大爷满眼深情地伸手正欲去挽婆婆被江风扬起的鬓发,面容淡雅的婆婆双手攥着大爷的另一只手,浅笑嫣然,目光灼灼地抬头望着大爷。
此刻,我不想删掉了,我想把它留下来,我想了解这对濡沫夫妻的故事。
于是,我赶紧制作好相片,飞奔下楼向江边漫步的大爷他们走去。
对于我的突然到来,大爷下意识地将婆婆拉到了他身侧,淡然之中带着一丝的警惕看着我。
见状,我连忙向婆婆递上相片,对她笑着说道:“婆婆,我刚在楼上看到你们这么恩爱,令我很感动。就私自给你们照了一张相片想送给你们,希望你喜欢。”
婆婆见真是她俩的照片有些意动,想伸手去接,却被大爷拉住了。见此我赶紧把照片立起来让他们看,并说道:“大爷,我没有什么恶意,到现在我还没结婚呢!给你们拍照就是想向您二位取取经,以后结了婚也能像您二位一样恩爱,携手共老。”
不等大爷言语,婆婆见我立起照片竟直接一把夺了过去,惊喜道:“老头子,看看这小伙子给你拍的多帅!”
“哪有?还是妞好看!”大爷摩挲着婆婆的一只手掌轻声说道。
见二位旁若无人地撒狗粮,我只得尴尬地在一旁陪笑着……
欣赏了一阵后,婆婆抬头笑着说:“小伙子,谢谢你哟。你技术好好!”
“婆婆,没有你们,技术再好,也拍不出这样的感觉。”我轻松地应道。
“小伙子,刚才你想问什么啊?”
“婆婆,我想问问您们有什么秘诀啊,可以让您们一直相守相亲着?”
“呵呵……小伙子,哪有什么秘诀啊,只要每天比对方多爱一点,多想一点就好了。”
“这么简单?”我有点不信。犹有不甘地追问道:“那您方便给我讲讲当初是怎么相识的么?”
婆婆听我如此问,回头看到大爷还正在对着照片沉思,就一把从大爷手中夺过照片嘴角含笑傲娇的说道:“让你大爷讲吧,当时可是他追的我!”
“春妞,说这干什么?”大爷似有不满地说道。
“怎地,不是吗?”婆婆的小脾气顿时起来了。
“是、是,是我追的你。但是在别人面前说这些多不好意思啊?”大爷有些难为情地说。
“哼……”婆婆得意地扬了扬眉,然后拍拍大爷的手嫣笑轻语道:“老头子,你再讲讲吧,我喜欢听。每次你讲起往事,我就像又回到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快乐,满足,幸福。”
“呵呵……真是拿你没办法。”大爷宠溺地笑着说道。
边说边拉着婆婆的手向旁边的休息椅走去。
突如其来的转变,令我大感意外。生怕再有转变似的,忙不迭地跟在他们身后。
婆婆她们坐下后,看我在站在旁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便问道:“小伙子不过来坐下么?”
“婆婆你们不用管我,一会还可能拍照我就不坐了,省的打断了大爷的思路。”
大爷听了此话,面色柔和地点了点头。
婆婆见此,也不再劝我,头偎在大爷的肩膀上,闭上眼轻轻地像呓语般喊道:“阿丰……”
大爷便轻轻地揽着她的肩,满眼疼惜地望着婆婆,略带些遗憾地说:“我要是再早点认识她就好了……”
接着大爷便将他们的爱情历程向我娓娓道来……
那是1970年的事了,上山下乡运动正轰轰烈烈地开展着。为响应国家的号召,我们弟兄三个,老大当兵去了,老三还小。我呢,由于大革命,学校停课我在家自修高中课程。也就有了知识青年的身份,便跟随父母单位上的几位干部子弟一同来到河北涉县一个叫王家洼的村子。
对于我们的到来,公社很重视,接待自然也很热情周到,早早就通知了要插队的村子安排食宿。当夕阳躲到云层里卸妆的时候,我们在公社书记的带领下,坐着吉普车摇摇晃晃地来到了一座山脚下,便停车提着行李跟着一身笔挺中山服的书记,沿着一条崎岖不平的石径小路向山后腰走去。
秋风萧瑟,草木萎黄,寒鸦聒噪。
翻过山腰便看到一个破落的山村,零零散散的屋舍像撒芝麻一样随意地种在山谷各处。村口一群穿灰色衣服的人见到我们后便挥舞着手,兴高采烈地叫喊着,向我们迎来。
很快,一个头缠白毛巾 、满脸沟壑、腰里别着一根烟枪的大爷上前伸出乌鸡骨似的手紧紧地握着书记白胖的手边摇晃边大笑着说道:“欢迎李书记给我们送来这些有为的大好青年啊。”
笔挺中山服的李书记也热切回应着他的话,然后转身对我们说道:“同志们,这位便是王家洼的支书——刘海棠同志。以后你们就跟着他学习进步吧。”
那支书听书记这么捧他,连连摆手道:“跟俺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糙老头有啥好学习的,俺就会在地里刨食吃。哈哈……”
支书爽朗的笑声驱散了我们心头上的拘谨,我们便纷纷上前挨个握住支书干枯的手掌介绍了一下自己后。书记与支书又唠了几句,便借口有事先离开了。就这样我们跟着刘支书来到村部,等待他的安排。
村部在一所满是残垣断壁的大院子里,保持着房子的样貌有两间,被打通做成了大会议室,门口挂着“王家洼村委会”的木牌子。
我们进了会议室放下行李,和支书随行来的有的去倒茶;有的去拿凳子;支书笑眯眯地端起烟枪一边抽着一边看着;其他没事的则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我们。
我和同伴们先是打量着这些热情的群众,可没一会儿同伴都自来熟地与他们攀谈起来。而我估计是读书读呆了,一直笨口拙舌的。索性也不参与其中,自顾地坐在凳子上认真感受着门外那些坍塌的房子,似乎在听它们诉说曾经的辉煌……
终于
老支书的一锅烟抽完了,开始拿着烟枪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当当”声,像是军号,众人听闻后都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咳、咳咳……”
对此,支书很满意,清了清嗓子后缓缓说道:“大家伙都别忙乎了,天也不早了,家里没有分到小同志的早点回去该干嘛干嘛去。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有甚稀奇的?”
老支书说完就用眼扫视着众人,很快刚才挤的满满当当的会议室顿时就显得空旷了下来。
老支书抬眼扫了扫留下的人接着说道:
“几位小同志大老远地来了,肯定又累又饿了。今晚就先去俺家吃饭,相互熟悉熟悉,今后这些小同志就分别在各位家里吃住了。”
众人纷纷说好。
一行人便去了支书家里,支书一家很热情,可能事先有准备,很快便张罗了一大桌子菜。
众人围着八仙桌坐定,老支书拿着一个黑乎乎的坛子刚过来,旁边的一个精瘦的汉子眼睛一亮就打趣道:“海棠叔,你终于舍得把珍藏的老白干拿出来了啊!哈哈……
众人大笑,我也附和着。
老支书笑骂道:“你这只醉猴子,整天就知道喝。”
“嘿嘿……酒是粮食精嘛,谁喝谁年轻。”
“好、好,醉猴子今晚你不把这些小同志陪好了,我可拿你是问!”
“我向主席保证,绝对完成任务。”叫醉猴子的瘦汉子虽是一本正经的回答,可还是惹得众人纷纷大笑不止。
接着老支书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端起酒盅,招呼众人一起走一个,大家俱一饮而尽。酒宴正式开始。
菜过五味,醉猴子就端起酒盅开始了“征战”。虽然我从未饮过酒,但男人的天性就是年轻气盛不服气。再加上刚来一个陌生之地真的太需要一杯酒来释放释放内心的压抑。
结果,可想而知我率先离桌而去。迷糊之中,有人来摇晃我,喊我。然后我便像腾云驾雾一般被人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黑暗中走去。
村里的狗吠叫连连,此起彼伏……
当模糊的灯光在我面前一闪,我便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躺在一个柔软、散发阳光味道的被窝之中,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似乎在做一个很甜很美妙的梦……
不等清晨的暖阳透过窗棱照到我脸上,村里的鸡犬像打擂似的你来我往地相互狂飚着噪音,硬生生地把我从美梦中吵醒。
睁眼看到屋顶不是家里的平顶,而是木制的三角梁。想再回忆回忆昨晚是怎么到这的,不仅没想出什么反而感到一阵阵头疼。
咕哧、哗……
咕哧、哗……
这时听到外面流水的声音,我好奇地轻轻坐起身透过窗棱,便看到一个身穿黑蓝相间的粗布衣服的女人背对着我,长发用红绳随意地束着垂在背后,衣服随着压水井的动作撑紧,显现出丰满有致的身材,臀圆圆的,腿直直的。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书中之言:“腚大的女人好生养”!
年少躁动的心不知觉地就随着那忽隐忽现的圆臀变的炙热起来……
似有所感,亦或是抽满了水,总之她回头了。天呐,她的眼睛不大但是却像秋水般那么清澈,像天上的星星般那么明亮。细眉弯弯,琼鼻瑶唇,脸稍圆粉嘟嘟的,端的就仿若是为我的意中人所化。激动之余情难自抑,竟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又接着一个咽口水的声音。彻底暴露了一个男人本性。虽然我明知她不可能透过窗户看到我的丑态,但还是觉得有种负罪感,便赶紧躺下缩进被窝中。
“你要是起来了,去堂屋先喝点热水吧,饭一会儿就好。”
却不曾想门外却传来她清脆的询问声。无奈,我只好沉闷地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听到她又在继续弄水,我钻出被窝打量着眼前一切,房子似乎是用石头新砌的,石墙石地都很干净,一张崭新的八仙桌靠在炕头,桌上放着盏油灯和一盒火柴,简单布置之中透着几分温馨与用心。探起身透过窗棱偷摸摸地看向院里,对面也是间偏房,顶上有烟筒应该是灶房。紧挨着是三间正房,院子里是用碎石块铺的,很干净。院墙不高,大门口在灶房前面,用的是简单的栅栏门。
随后又狠扫了她几眼,我才翻身下床。谁料猛一下床,脚也有些虚浮,酒劲似乎还没完全醒过来。我一拉开门,便看到她转过来的笑脸,眉眼弯弯。我的心不禁又是一颤,再说话就显得有些结巴、咬字不清。
“昨……晚是、是你送、送我回来的?”
她用沾水的玉手捂嘴笑道:“哟……还不好意思了。”
“你、你是谁?”
“我是你姐!咯咯……”
“啊……”
“啊什么,啊?你被支书分到我们家了,在你离开这之前吃住都在这里。”
“这、这……我、我……”
一急更说不出了,就光知道用手指一直指着她。
“想什么呢?昨晚和你一起喝酒的醉猴是我男人。”她红着脸嗔道。
“那他呢?”
不知怎的得知她已嫁为人妇,不知道那醉猴积了几辈子德?心中顿时失落了,话却反倒利索了。
她不明所以,纤手指了指正房的方向,有些无奈地说道:“他还在睡。”
我看她有些不高兴,便问道:“那我行李呢?”
“你昨晚放在哪了?”
“噢……那我去支书家问问。”
“不急,吃了饭再去。”
“这……”我向正房看了看。
她嘴一撇满不在乎地说道:“不用管他!”
一顿饭的功夫,我就知道她叫袁春妞,年前刚嫁过来。醉猴叫王富贵。可想而知我有多不解风情了,场面多尴尬了。
饭后我赶紧把碗往灶房一放,说了句:“我去支书家了。”不管她应不应,就一溜烟跑出去了。
经过一路打听,来到了支书家里,虽然他正在吃饭,但还是站起来热情地招呼我再吃些。
我婉拒后就等他吃完才问起了我工作的事,他吧嗒着嘴问我平时有没有喜欢做的事。
我说道我没事的时候喜欢读些医书。支书一听拍着大腿笑道:“巧了!这老王头正愁没人跟他呢,你去跟着他行医吧。”
就这样,冥冥之中,皆有定数。我便到山上跟着一个孤身一人的老王头学起了医,直到我离开。
再回到春妞家的时候,醉猴已经醒来了,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见我提着行李回来,就问我:“支书打算让你做什么?”
我来到他身边,笑着应道:“他让我找老王头学医。”
“啥老王头!”他噌地站起来嚷道。
灶房内忙活的春妞听见他嚷嚷,跑出来见我发愣就冲他喊道:“咋了这是,小兄弟刚来,吓着人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