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时的陈哲野说要不顾一切地和我在一起，即便我也是个男孩子。
转眼十年过去了，我陪他从一无所有到小有资产，本以为我们的日子会一直幸福到老。
可在陈哲野为我准备的二十八岁生日宴上，我亲耳听到他说：
“其实当初就是一时冲动，之后和顾城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后悔，甚至觉得他恶心。”
我怔了，随后把那束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装成的花砸在他脸上，远远地跑了。
可后来，当我身边出现了其他男人，陈哲野却不顾一切地将我堵在家门口，猩红着眼眶问：
“城城，我错了，再给我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吧？求求你了。”
1
陈哲野提前半个月就给我打电话，说等自己出完差就回来给我过生日，已经准备好了了一切。
真正到了那天，我因为想要盛装出席稍微晚了一点，可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意外，隔在几米之远的包厢门外，我听到有人问陈哲野：
“你和顾城居然都这么多年了，感觉咋样？”
我下意识地暂缓了放在门把手上的动作。
也期待着陈哲野的答案。
然而他说：
“其实当初就是一时冲动，之后和顾城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后悔，甚至觉得他恶心。”
一瞬间诧异，怅然，失落涌上心尖。
原来从我的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我认为自己最美好的十年，在他眼里每天都是束缚，是没有后悔药可以解开的枷锁。
甚至……他觉得我身为一个男人和他谈恋爱很恶心。
这时身后突然一个人问我怎么来了不进去，随即推开包厢的门。
那一刻我怔怔地对视上陈哲野的眼睛，不自觉地湿润起了眼眶。
面前的男人似乎有些慌张，他局促地起身，小心翼翼上前询问道：
“城城，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没理会，只是看了看现场特别醒目的那束用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装订的花。
以前没钱，陈哲野只会带我偷别人围墙外种的，可现在这样显眼精致的花摆在我面前，我突然意识到原来这就是个过场。
心意也许在我们往前走的路上就丢了。
“如果我没听到，你还打算委屈自己跟我在一起多久？”
他默不作声地低头，是平日里心虚时才会做出的动作。
所以此刻我什么都懂了。
抱起那束千斤重的花，我奋力地扔在他脸上，即便玫瑰的刺狠狠刮伤他的脸，溅出鲜红的血来，我也忍住颤抖着指尖跑过去的冲动。
“陈哲野，我们到此为止。”
我转身，潇洒离去。
一边庆幸我们没有结婚证，没有孩子，更没有财产纠纷……一边反应过来，原来我这十年，连个最基本的名分都没有啊……
可更让人意外的是，我居然从没设想过有一天会和陈哲野分开。
所以这一刻来临时还有些让人不知所措。
2
回到家，我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和随身用品就走了，甚至连一分钱都没敢拿。
然而真正离开了那个家，我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繁华落寞的城市毫无地方可去。
当初陈哲野还是个毛头小子，只凭着一腔热血和要对我负责的心思就敢带着我来闯，于是我坚定地陪着他。
头两年陈哲野开发游戏需要每天闷头搞程序，而我这个书呆子什么忙也帮不上，只好低三下四靠体力靠熬夜写稿赚点生活费养他。
久而久之身体也就垮了，这时候陈哲野的事业终于有了点气色，他向我承诺会养我一辈子，于是我心安理得地做起了“陈太太”。
可就像是被富养的金丝雀，关久了如同拥有机械反应，所以打开笼子一时间还不会飞。
我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怎么能那么笃定他的为人呢，以至于如今连条退路都找不到。
然而在最无助的时候，陈哲野赶来了。
他下车过来伸手牵我，却在被我躲开的时候微微一愣。
“城城，刚刚的事情我可以解释的，别闹了行不行？”
我看他一脸不耐烦的态度，突然回忆起过去陈哲野不顾旁人的眼光追我的时候，永远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哪怕我再惹他生气。
可现在……原来时间真的会魔法啊。
“陈哲野，我说真的，我们分手吧。”
“分手？分完了然后呢？你去哪儿？你有地儿可去？”
语气中夹杂着不言而喻的挖苦与威胁。
就像是在说：
“你离了我什么都不是，别给脸不要脸。”
我强忍眼泪，在给了他一拳之后对着面前的男人怒目圆睁道：
“我现在就是死也和你没关系。”
说完我提着行李继续往前走，下一秒陈哲野又冲上来，但这次他看了看我什么都没说，话都堵在嗓子眼里，转而掏出一张卡。
“这钱你先拿着，不够再回来。”
又觉得我是在闹脾气吗？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嘴脸，我突然觉得有些恶心，但还是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那张卡。
“第一你记住这钱是我应得的，耗在你身上十年算我自认倒霉；第二我永远不会再回来，我对你的感情还没深到跪舔你的地步。”
“陈哲野，以前我从没认为自己这辈子做错过什么，但现在我有了，十年前答应你……或者是认识你，也许对我来说就是一件错事。”
我转身，在这段即将结束的感情中为自己留足了体面。
望着来往的车流和远处的霓虹灯，我漫无目的地一直向前走，直到筋疲力尽，直到确定身后没人，我才终于卸下伪装，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十年朝夕，抵不过一句“我后悔了”。
3
我重新找到了住处，但在找工作时却四处碰壁，不得已又只能将眼光放低点儿。
隔着橱窗看着餐厅里的陈哲野在喂另一个男孩子吃东西时，我正满头大汗的站在街头发传单。
那个人我见过，是他最近新招的男秘书。
小脸白净，长得有点儿妖孽。
此时陈哲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扭头，在看到狼狈的我后奋不顾身地冲出来。
“上次给的钱花完了？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你究竟还要耍脾气到什么时候？”
与先前面对餐厅里的人时判若两人。
“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请你自重。”
陈哲野原本还想有进一步的动作，不过他身边突然多出来个人及时伸手。
“你好，我叫纪明阳，是哲野的私人秘书。”
自信大方的样子好像在极力宣扬自己的正主地位，殊不知我却看得想要发笑。
他挽上陈哲野的胳膊，然而却被慌张地推搡开。
我知道，无论这份举动是真心或假意，在外陈哲野一直是一个很体面的人，所以绝不允许被当面戳穿自己的脸皮。
但是我说：
“有个这么帅气能干的私人秘书，难怪陈老板经常分心啊，有时甚至连床上注意力都不集中。”
“顾城！”
他瞪着我呵斥道，不知道在维护谁。
纪明阳见状顺势拍了拍陈哲野的后背。
“好了老板别发火了，你要是气坏了身子怎么带手底下人赚钱？到时候他们可得怪我没照顾好你喽。”
亲昵的场景显得我如此多余。
心尖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不过我强撑着说：
“好了陈老板，我还有事，就不和你叙旧了。”
“等等！”
陈哲野拽住我的胳膊：
“你认真的？就因为那么一句话，你就非要和我闹成这样？至于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顾城你别后悔。”
话音刚落，我听到响亮的一巴掌。
面前的两人看着我的动作都有些诧异。
“你永远都这么自以为是，以为我离了你只能自生自灭，以为地球离了你就转不了， 陈哲野你以为你踏马是谁啊？”
“我承认，这么多年来很多时候我已经习惯依赖你了，但从你说后悔的那刻起，就代表我们之间彻底完了。”
“陈哲野你了解我的，我向来是说一不二，所以以后别再联系了。”
看了他们两眼，我扭头就走。
身后一边传来陈哲野的咒骂，一边听到纪明阳说给我听的关心话，但我没在意，突然觉得释怀才应该是人生的必修课。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陈哲野学不会。
4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我发现他原来每天都守在我的家楼下，或是离我不远的地方。
这副深情的样子不免让人有些为难。
有一天同事杨铭宇替我送热牛奶时，陈哲野发了疯似的给了他一拳。
“你有病啊！”
我忍不住地咒骂让面前的人更为恼火。
他质问我就为了个陌生男人居然敢骂他；他质问我是不是这十年真打算就这么算了；他还质问我不爱了吗？玩儿腻了吗？
“你扪心自问，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究竟是谁！陈哲野是你当初先说要爱我一辈子的，可是你后悔了，你说我恶心，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
杨铭宇见我情绪波动很大，伸手揽住我的肩膀。
可还没开口，陈哲野顺势又拎起他的衣襟开始警告。
“离顾城远一点，他踏马是我的，你算哪根葱？”
“你的？可是我看倒不像是那么回事诶？”
我没打算理会，只想着尽快离开。
可想不到下一秒，陈哲野突然哭了。
他将我拉到一边求我，
“任何人都行，就是不能是他。你找个比我帅比我有钱比我有上进心的不行吗？好歹让我输个明白。”
“还不明白吗？在我眼里你现在和任何人在一起都必输无疑。”
实际上我跟杨铭宇根本没什么，可是我看不惯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这十年我真的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他的附属品。
我注意到陈哲野在听完这句话时脸稍微抽动了一下，眼眶泛出水润的光。
他喃喃道：
“这样啊，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啊……”
我有些疑虑，然而没过多久男人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我害怕他再纠缠下去便带着杨铭宇先行离开。
路上。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听着这个问题，小心翼翼地回想。
随后故作自然地回答道：
“不久，反正现在也结束了。”
杨铭宇是个很细心的人，他即使一眼看出我在撒谎，却也没有再不合规矩地追问下去。
“嗯，放开心点儿，日子也还长呢。”
两个月过去了，杨铭宇时刻都在无微不至地关心我，也让我渐渐懂得了他当初说“日子还长”是什么意思。
不过我为自己设限的是，只要这层窗户纸没捅破，我就还能继续与杨铭宇心安理得的做朋友。
可他向我表白了。
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漫天飘落的雪映在黄色灯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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