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雪夜,李琰冷眼看着我被她的心上人安排的三个流氓强暴。
三月后,我凤冠霞帔,坐着凤辇嫁给了心里眼里都没有我的李琰,只因为我是他要给心上人的回宫铺路的一颗垫脚石。
登基三年,后宫无子,他做梦都想要个孩子。
而当我把孩子递到他面前时,一向冷漠骄傲的李琰崩溃了。
他第一次在人前流泪:“你的心是木头做的吗?你凭什么杀我的儿子!”
他声音颤抖:“你就这么爱那个男人?”
他从来不知道的是,从我十二岁那年,到如今二十五岁,十三年,我爱的人,只有李琰一个人,而如今,我亲手把我最爱的男人送上了断头台。
第一章
建元三年,二月初六,是我二十五岁的生辰。
李琰颁下圣旨,大赦天下为我祈福。
亭台楼阁间,来往宫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对这道圣意神色揶揄。
谁都知道,当今陛下,李琰,娶我为后只是为了恶心齐国公府,齐国公府累世功勋,十年前,这一代的齐国公,我的父亲,老谋深算的以为把最宠爱的长女温萱嫁给昭明太子李珩,自己暗地附庸晋王一党就可以在党争中稳操胜券,高枕无忧。
没想到他算漏了还有个恒山郡王李琰,最后竟让李琰登堂入室,坐上了那把龙椅。
一夜之间,齐国公府被抄家,所有人以为齐国公府就要完蛋时,三月后,一道圣旨飞入人心惶惶的齐国公府,齐国公府最不起眼的庶女温蘅被选入了宫,成了建元帝的新后。
我穿上不属于的凤冠霞帔,嫁给了眼里没有我的男人。
宫人们私下里都说我可怜,只是我姐姐温萱的替身。
我谨言慎行,李琰去教坊司看望温萱,我会为他扫清障碍,守口如瓶,李琰醉酒口里唤着温萱的小名,我会装作没听见,为他醒酒。
就连今天,李琰说要大赦天下,放温萱出教坊司,我也含笑点头。
李琰曾不止一次的摁住我的脖子,恨声问我为什么不难过。
他好像爱上我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不再对着我呢喃温萱的小名,他也不再要求我穿温萱喜欢的衣服,也不让我梳温萱惯用的流云髻。
甚至又一夜他醉意朦胧间,忽然从背后抱住我,喃喃道:“阿蘅,我们要个孩子吧,我常不在,有个孩子陪你,热闹些。”
我神思恍惚的点头,脑海里浮现那人模糊的背影,睡眼迷蒙着说,好。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们之间,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我和他的孩子,生不下来。
第二章
大赦天下后,李琰说要为我办一场夜宴,庆贺生辰。
宴会在太液池边,受邀的除了皇亲国戚,还有一些文武大臣,宴会大小事务都是我来安排的,宴会名单上,齐国公府也受邀在列。
是了,我的娘家,也是要请的。
宴席热闹非凡,李琰揽着我入座,歌舞升平。
今年的荷花开得早,有人借着荷花早开的兆头说吉祥话。
“皇后娘娘凤体康健,万寿无疆,宫中的荷花也为皇后娘娘助兴,实在是大周的福气。”
这番恭维带着故意的讨好,是我的嫡出哥哥,当今的齐国公,温萱一身白裙跟在他后头,因为先太子已经殁了,作为曾经的太子妃,她又梳回了待嫁女子的发式。
快三年不见,温萱如今瘦的可怜,好像风一吹就能把她吹倒。
即便如此,却依旧难掩倾城之姿。
如今的齐国公府已经全然不似当年,一举一动都靠着李琰的鼻息过活,而李琰......
当年父亲如何看不起李琰,如何当众羞辱还是郡王的李琰,又如何拒绝李琰向温萱的求亲,温萱又如何对他闭门不见,往事历历在目。
余光瞟过身旁玄色龙袍的俊朗男子,他脸上毫无波澜,甚至眼里都没有阶下站着的两人。
漆黑的眸子泛着凛凛冷意,丝毫没有想要理会他们的意思。
我只好举杯点头示意,一饮而尽。
温萱柳眉微蹙,眼中泪波盈盈,惊鸿一瞥间,好像有千万种柔情,李琰仍旧冷淡,眼神扫过她时很快离开,不带一丝留恋。
温萱眉眼间哀愁更甚。
齐国公欲言又止,带着温萱讪笑退下。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虎贲将军陈寿哈哈大笑,拍了拍齐国公孱弱的肩膀,粗声道:“今日可是皇后娘娘的大日子,齐公爷不讨点赏钱图个彩头?”
齐国公额头冒汗,一边拿袖子擦额头上的汗一边讪笑:“将军这是哪里话......”
“听说,找公爷要债的都排成队在齐国公府门口打地铺了。”虎贲将军摸了一把下巴上的络腮胡,玩味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齐国公结结巴巴:“哪有......”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齐国公府拿不出钱来,皇后娘娘脸上也不好看,赌钱差点把祖宅给赌没了,都是同僚,我这看着也是......哎......”
虎贲将军摇头。
齐国公脸色涨得通红。
“若是实在拿不出来,我这里倒是有点闲钱,能先给公爷垫着,如何?”
虎贲将军笑吟吟道。
“果真?!”齐国公几乎跳起来,几乎凹陷进去的两腮隐隐颤抖,“将军若真愿意出手相助,我......我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啧,同僚一场有什么好谢的,只要......”
满脸横肉的汉子两眼贼溜溜将温萱身上上下打量一阵,忽然坏笑起来,大手一把伸去将温萱捞进了怀里,小鸟一般的美人在他怀里任他摆弄。
“啊——”温萱尖叫,一双眼如受惊小鹿一般求救的望向坐在最上方龙椅上的李琰。
李琰周身气息骤然冰冷。
我感觉有些冷,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疼,我抬手护住腹部,摇了摇李琰的手,他却没有反应。
我想回去叫太医来瞧瞧,这里实在有些吵闹,吵得我头晕。
李琰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不适,眼神冰冷的注意着下方的闹剧。
他还是放心不下。
第三章
虎贲将军猛地在温萱柳枝一般的腰上捏了一把,伏在不停抖动的温萱脖颈间深吸了一口美人香,酒气混着汗味浊气熏得温萱眼泪不停。
“只要你把你这妹妹嫁与我,我便替你还了那三万两的债!”
温萱在粗鲁武将的禁锢下瑟瑟发抖,她挣扎。
“不行,我不行......”
“臭娘们——”虎贲将军叫骂一声。
“装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给谁看?昨天还是教坊司里千人骑万人枕的,今天就成烈女了?”趁着酒意上头,他也懒得顾及她是皇后的姐姐,抬手就给了一巴掌。
“啪——”
温萱被打倒在地,香肩半露。
她抬头,没有看陈寿也没有看齐国公,一双秋水眸子定定瞧着一言不发,眉头紧锁的李琰。
我安抚的握住身旁李琰冰凉的手。
李琰默不作声的把手收了回去,紧握成拳,关节咯咯作响。
阶下的声音微微颤抖。
“臣女......曾定过亲......”
“当年春夜,杏花树下,曾......定过终身......”
李琰神色微动。
“呸,先太子早就去了,你这娘们还和谁定过亲?真以为你还是太子妃?”陈寿倒了一碗酒,递到她面前。
“一杯一千两,如何?”
她望着那杯伸过来的酒,又看了一眼龙椅上的沉默的男人,满脸绝望的闭上眼,一饮而尽。
乐声夹杂着觥筹交错的喧闹,陈寿的哈哈大笑声也没有那么刺耳。
忽然有人大叫。
伴着突兀的水声。
“温小姐落水了!”
“快来人!”
那抹白色的身影挣扎在湖心中央,李琰再也忍不住,“嗖”的站起身来。
今日是我的寿宴,我却眼睁睁看着这场宴会变成一场闹剧。
第四章
“羽林卫何在,还不快救人?”
话音未落,身旁的黑色身影骤然离席,我起身抓住他的袖子,几乎哀求着摇头:“陛下,让羽林卫去,保重龙体。”
懂水性的羽林军很多,李琰未必就比他们会救人,李琰一旦跳下去,我就是这场宴会上最大的笑话。
李琰甩袖撇开我的手,眉眼间满是不耐:“你先回去。”
“陛下!”
“朕叫你回去!”他随手一推,我被掼倒在龙椅上,突起的龙角膈了一下我的小腹,阵痛更加明显。
又是一声落水声。
龙袍和白纱裙裾纠缠在了一起。
我扯出一抹笑,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女人上岸,水渍滴答落下,他龙颜大怒,许久没有见到他这样的愤怒了,额上青筋暴起,声音沙哑阴冷。
“虎贲将军陈寿,殿前失仪,下去自领一百军棍!”
群臣跪下,瑟瑟发抖。
我上前拦住他,低声劝:“阿琰,陈将军是跟着你打天下的亲信,你别忘了,当初你差点被刺,是他身负十一处剑伤,拼死救你!一百军棍太重了!”
陈寿感激的望着我。
以往每次李琰发怒要杀人,总是我来劝他,不管怎样他总会听一听的。
可是今天,他好像不认识我了,眼里冷的好像结了冰。
“闭嘴!后宫干政,你也想领罚?”
我顿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小腹处的疼痛密密麻麻,我摇摇头。
李琰眉目间满是燥郁,把怀中气若游丝的女人捂得更紧,疾步往玉清宫走去。
他终于还是丢下了我。
在我和温萱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也好,好像有什么东西终于落了地。
我总算可以无所顾忌的拿掉这个孩子了。
第五章
那夜十分漫长。
凤仪宫到太医院的路上人来人往,就是找不到一个太医,贴身宫女茯苓空手而归,见我痛的脸色发白,躺在床上咬着被褥冷汗湿透了锦衾,她红了眼,轻声道:“娘娘,太医都在......玉清宫。”
“那就去......玉清宫......请!”
我的自尊再大,也大不过自己的性命。
茯苓又马不停蹄去了一趟玉清宫,结果连门也没让进,说是太医都在为温小姐诊断,温小姐高烧不退,命悬一线,太医们分不开身。
那夜下着大雨,茯苓回来时身上已经湿透了,我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安慰她:“现在已经没那么疼了。”
腹中孩儿还算听话,痛了一阵子,喝了几碗安神药,疼痛慢慢散了。
只是这一晚实在弄得我筋疲力尽,止了疼痛就昏睡了过去,再一醒来,已经是两日后了。
我竟然睡了两天一夜。
温萱是在我醒来后不久来的。
我撑着有些沉的身子起来,殿里宫妃都到了。
李琰的妃子不多,都是为了权衡朝政纳进宫的。
温萱换了身鹅黄宫妆,头发梳的是随云髻,一改宴会上的清苦,如今的她,雍容富丽,在众人打量的眼神中被人搀扶着进来。
“蘅儿,听说前日你病了,我这几日也是身体不好,今日才好些,便想着来看看你,你怎么样了?”她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眼角,声音柔弱,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茯苓护主心切,寒声道:“温小姐不知道宫规吗,皇后娘娘是君,温小姐确实连品级都没有的寡妇,温小姐见到皇后娘娘,要行大礼才是。”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