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鬼。」女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没有人相信我,他们都觉得我疯了。」
「大概半年前开始,我总是能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我房间的各个角落,她就那么站着,有时背对着我,有时会抬头盯着我笑。」女人双臂环抱住自己,轻轻颤抖起来。
「我经常在半夜惊醒,那个女鬼就站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她弯着腰,长长的头发垂下来,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头发落在我脸上的触感,可等我发现自己能动的时候,那个女鬼又不见了。」
我想象着她描述的那个画面,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可后来我才知道,真正可怕的,永远是人心。
1
「你帮不了我,我没病,只是他们都不相信罢了。」
我看向对面说话的女人,她很漂亮,妆容和服饰也很精致,只是神色憔悴,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助和不安。
我低头看了下手里的资料:王曼莉,三十五岁,名校毕业,家境优渥,和丈夫高贺一起经营一家贸易公司,旗下有十几家大型的连锁超市。
「您可以大概描述一下您看到的画面吗?或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有人能说说话也挺好的,您觉得呢?」
我小心地措辞,试图打开突破口。
女人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纠结是否可以信任我。
「......我能看见鬼。」女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没有人相信我,他们都觉得我疯了。」
「大概半年前开始,我总是能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我房间的各个角落,她就那么站着,有时背对着我,有时会抬头盯着我笑。」女人双臂环抱住自己,轻轻颤抖起来。
「我经常在半夜惊醒,那个女鬼就站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她弯着腰,长长的头发垂下来,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头发落在我脸上的触感,可等我发现自己能动的时候,那个女鬼又不见了。」
我想象着她描述的那个画面,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经常在半夜被她的哭声和尖叫声吵醒,可我老公却说他从没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声音。」女人看起来无助极了,「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相信我,连我老公都说我是胡思乱想。 」
我想起她丈夫联系我时对病人病情的描述:幻听,幻视,妄想,焦虑......
「您能描述一下,那个“女鬼”是什么样子的吗?」
「她......她长着一张和我一样的脸,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患者为何会幻想出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鬼呢?
我突然想起她丈夫之前提到过的一个细节:他最初发现王曼莉不对劲,就是从她知道自己怀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开始的。
或许这对双胞胎就是刺激王曼莉导致她发病的原因?
「你觉得她想伤害你,是吗?」
「是的,她看起来很可怕,她想要我的命......」女人笃定地回答。
「为什么你觉得她要伤害你?你认识她吗?」我直觉女人隐瞒了什么,追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对不对?」
「不,我不知道......」女人情绪激动起来,她用力摇着头,看起来痛苦极了。
我又尝试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来安抚他的情绪,可女人沉默着,不愿再回答。
谈话只能进行到这,我让助理带她出去,并请她丈夫进来。
「高先生,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您在描述您妻子的病情时,用到了几个比较专业的词,您是学过心理学是吗?」
「哦,这不因为曼莉的病,我多多少少也查了一些相关的资料。」面前的男人穿着得体的休闲西装,带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儒雅斯文。
「一开始她说家里闹鬼,我也没太当回事,甚至为了哄她还请过道士来家里“驱鬼”,可她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直到她打掉了我们的孩子,我才意识到她的病情不能再拖了,这才决定带她来看医生。」
「打掉了孩子?」我惊了一下。
「......是的,我们结婚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我们俩一直在很努力的备孕,好不容易才怀上......」男人低着头,眼睛里泛起水光,「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是一对双胞胎女儿,我还没来得及看她们一眼......」
「抱歉,请节哀,您一定很爱您的妻子和孩子。」
「当然,我和曼莉是高中同学,我们俩风风雨雨走到现在,早就成为对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了。」
「你夫人的情况比较复杂,我需要时间来慢慢了解她的症结所在。」
「没问题,我们一定积极配合。」男人致谢后起身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这两个人都没说实话,或者说,他们都隐藏了一些非常关键的信息。
我拿起电话:「师兄,帮我查点东西。」
2
三天后,我看着师兄发过来的资料,这份资料证实了我心里的猜测。
王曼莉并不是独生女,她曾经有过一个双胞胎姐姐。
姐妹俩十二岁那年,她们的父母离了婚,王曼莉跟了爸爸,而她的姐姐王曼狄跟了妈妈沈丽。
「应该是02年,警方在沈丽和王曼狄的住所发现了一具男尸,沈丽母女却一起失踪了。大概一个月之后,警察在邻市找到了沈丽,但是王曼狄却不知所踪。」师兄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话筒那端传来。
「沈丽一口咬定是自己杀了那个叫候旺的男人,她交代的作案过程和警察根据现场所推断的基本符合,且作案工具上确实找到了沈丽的指纹。」
「可奇怪的是,警察推断候旺的死亡时间是当天夜里十一点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左右,这个时间,家里只有候旺和王曼狄两个人。而沈丽明明在朋友家打麻将,直到早上六点多才回家,有多个证人可以做不在场证明。」
「那后来怎么判的?」
「证据不足,不了了之了。」师兄叹了口气,「其实警方一直怀疑是王曼狄杀了候旺,可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王曼狄,这案子便成了悬案。后来沈丽仿佛受了刺激,总是疯疯癫癫的,这些年一直在市精神病院治疗。」
「王曼狄呢?一直没有找到吗?」
「没有,沈丽声称她把女儿骗到江城后杀害了,可她交代的时间、地点、作案过程漏洞百出,警方根本问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我挂了电话,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亲自去见见沈丽。
因为工作关系我和精神病医院的杨院长也算老熟人了,他听了我的来意后有点惊讶。
「这么多年你是除了她女儿外第二个来看她的人。」
「她女儿?你是说——王曼莉?」
「是啊,基本上每年来一两次,待一会就走。」杨院长不无惋惜地说,「她始终不愿相信她姐姐已经不在了,总是希望她妈妈能清醒过来,告诉她姐姐的下落,可惜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杳无音信。」
按理说我是不符合探视条件的,可在我说明王曼莉的情况后,杨院长为我开了个绿灯。
我隔着桌子看着对面头发花白的女人,长期不见太阳导致她的皮肤苍白,眼神里死气沉沉的,看起来麻木、毫无生机。
「您好,我是您女儿王曼莉的心理医生,这次来希望能了解一些关于他们姐妹俩的事。」我试探着说明了来意。
「那个小贱人已经死了,哈哈,我把她杀了,谁让她勾引我男人,哈哈哈,我把她剁碎了,看她还怎么勾引男人!」
她并不回答我,只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状若癫狂。
我感觉一股寒气顺着脊背往上爬,沈丽的话间接证明了我之前的猜测。
从师兄那里查到资料来看,沈丽离婚后带着王曼狄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在舞厅跳舞时结识了一个叫候旺的男人共同生活。
据当时她们的邻居说,候旺不但喝酒赌博样样都沾,还经常打骂她们母女两个。沈丽出去打麻将彻夜不归的晚上,经常能听见王曼狄哭喊着说“不要”的声音。
难道真的是候旺趁着沈丽不在家时侵犯了王曼狄,王曼狄在自卫的过程中失手杀了候旺?
可沈丽为何非要说自己杀了女儿王曼狄呢?当年在江城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曼狄还活着吗?
我离开精神病医院,给高贺打了一个电话。
「高先生,您对您妻子的双胞胎姐姐,了解多少?」
「你是说王曼狄?......我不太了解,她在我们家属于禁忌话题,据我岳父说,她在小时候被人害死了,曼莉当时受到了很大惊吓,病了好久,所以我们在家里几乎从不提起这个。」高贺说完,略带惊讶地问:「不过医生您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有一瞬间在高贺的声音里听到了一股寒意。
3
「不过是为了找到更适合您妻子的治疗方法,做了一点小功课。」
看来在他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不动声色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挂断电话。
周一,王曼莉又坐到了我的办公桌对面。
我看着眼前的女人,她似乎又憔悴了不少。
「王女士,这一周还好吗?您说的那个“女鬼”,她又出现了吗?」
「这几天虽然没有看到她,但是我感觉情况更严重了。」王曼莉眼底一片青黑,头发随意挽了起来,不像上周来时精心打理过的样子,「我根本没办法入睡,睡着了又好像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梦里,哭喊着让我“救救她”,我开始大把大把的掉头发,那天我刷牙时,发现......发现水龙头里流出来的都是血!」
王曼莉用双手遮住脸,肩膀剧烈颤抖,「林医生,你帮帮我......」
「王女士,我就直接说了,你口中那个长的和你一模一样的“女鬼”,是你的姐姐王曼狄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王曼莉抬头吃惊地看着我,愣了一会后默默地流起泪来。
「她一定很恨我,她曾经和我说过很羡慕我可以跟着爸爸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她和妈妈跟着那个男人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她死了也不肯放过我,她想要我也死了才公平!」
「你冷静点王曼莉!这世上没有什么鬼,这些只是你的幻觉!我知道你心里对姐姐的死不能释怀,可这不是你的错。你当时也只是个孩子,有些事不是你能决定的。」我安抚着王曼莉,看着她一点点平静下来。
「况且你姐姐现在只是失踪,并没有证据能证明她已经不在了。」
「这么多年了,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一点音信都没有?」王曼莉转头看向窗外,「爸妈刚离婚那会儿,我和姐姐还在一个班级,她总是和我诉苦,她说妈妈每天都哭,动不动就打她,她放学后不但要做饭,整理家务,还要照顾喝醉的妈妈。」
「后来妈妈交了一个男朋友,那男人一开始对她们特别好,住在一起之后才发现他喝酒赌博家暴没有一样不沾,喝多了打妈妈打她更是家常便饭......」
「而且......姐姐说有一天半夜很晚的时候,男人喝酒回来发酒疯把妈妈打跑了,然后......」王曼莉浑身颤抖,我几乎能听见她的牙齿咯咯作响,「然后他看见躲在墙角的姐姐,他、他便开始撕扯姐姐的衣服......」
「好了,都过去了,你当时也只是个孩子,姐姐不会怪你的。」
我也是女人,我深知在这肮脏的世界,一个女孩想要平安长大需要多大的运气。
王曼莉安静了一会,从包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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